朔望大朝前三日,民部上表,建议禁止百姓自伤肢体,山南道五州因去岁有时疫,免除今年徭役赋税。②
出门一个月,我的《高句丽满朝文武祖宗十八代》搁置已久,夜里只好点灯熬油。逖之为了筹备祭祀也走不成,抱着案牍来主客司与我一同取暖,没写几个字便哈欠连天。
“你怎么困成这样?一白天也没见你,你去太庙了?”
“去什么太庙,我要能去太庙就不必与你在此点灯了。”他眼都睁不开,拖着懒音说:“东宫率更寺。原来的率更令欧阳询过世了,我现在检校他的差,作太子朔望大朝的礼仪导引。”
“这有什么?循例来便得了,太子又不是没参加过大朝。”
他神色诡秘,一派故弄玄虚:“你不知道,这回不一样,他是要羽化登仙去。”
什么疯子,我摆手让他写他的昊天大帝祷词,他却道:“你不信?你且等着瞧罢。东宫寻了个神医,他已健步如风了。”
啊?!
我惊掉下巴,诧道:“还有这样的事?太医署都治不好,何处的华佗?”
逖之嘿嘿笑:“你别问我,我也不知,许是姑姑显灵罢。”
天下间真是无奇不有,神医若真治好了太子,也算是功德一件。
我正想着,耳听他道:“只是那人可恨,我与太子温习礼仪,他偏在一旁紧张得什么似的。我是能害了太子不成?”
“谁?”
“还能是谁?”
那恐怕只有杜荷了。
我忍不住笑:“你说这是不是圣人的家风?每个皇帝都要有个登堂入室的死党,比如裴寂和高祖皇帝,你阿爷和圣人。”
“美不死他,我阿爷和圣人是什么交情?大业年间,圣人想去云定兴帐下从军,谁也不理他,只有我阿爷收拾包袱陪他去。他杜荷敢摸一下枪……”
话说了一半又撂下,逖之噎了一口胡饼似的顿住,声音压下来,却还是念叨不休:“你说他两个不会真是断袖罢……”
我竖起黄麻纸,将自己与他隔开,斩钉截铁:“不是。”
“你又知道?”
可不是知道么?
逖之眨着眼睛瞪着我,很不理解。
于是我决定要他去个好地方。
是夜无云无月,我再次立在主客司的房顶,身边多了一个逖之。
我指着东宫的方向说:“没骗你罢?这儿真能看见东宫。”
隔了一道宫墙,越过绕宫城而过的蜿蜒溪流,又隔一道宫墙,东宫一览无余。
怕见到什么不该见的,我背过身去,拍他的肩让他自己看。
逖之瞪大眼睛,指着远处手指发颤:“这……”
这什么这,公主与准驸马都尉骑个马不是很正常么?
“这……”
“你也太大惊小怪了罢,至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