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头一次变化并没变出衣服,而是像其他小妖那样赤。裸着,他被宣今昭推远后,头发异常的长,仍旧缠绕铺陈在宣今昭身下,被扯得有些痛。
“你怎么……衣服呢?”宣今昭惊诧,但是手还是贴在他的锁骨处。
可是裴牵机似乎不太清醒,他的目光垂落在宣今昭的伤口处,忽然靠近,舔了伤口一下。
这一下贴上来的是人的舌头,温软多情,宣今昭听见他吞咽时喉咙之间咕嘟咕嘟的饮水声。
被他这么舔着,她曲起膝盖来试图翻身把他压下去,然而蛇尾又紧紧缠住她,仿佛冬天里压脚的棉被一般把她的腿压下去。
宣今昭察觉到他似乎并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笑道:“这到底是我府上,还是你家呀?”
裴牵机抬起脸来,然而还是和她贴得很近,他的头发瀑布一般洒落下来,冰凉柔顺,也和蛇一样,在宣今昭的脸侧散发出馨香的、裴公子的气息。
他过了一阵,似乎才理解了宣今昭所说的话,他道:“殿下难道不是早就和我不分彼此了吗?”
“你听谁说的?”宣今昭反问。
裴牵机瞧着她。在这样黑暗的屋内,宣今昭除了他的脸、他的肌肤和他的头发之外再看不见别的东西,一切精心准备的美丽仿佛被放大,而辅以灵兽般清澈的目光,实在很难不令人心荡神驰。
这时候宣今昭忽然想到他曾说过的话,想到他在陈家门口欲言又止的眼神。
在这一瞬间,她忽然就想告诉他一些事情——很荒谬,不是在江陵,也不是在她邀请他来含章的瞬间。
而是此时此刻——她的脖子还在痛呢。
她抚摸着他的脸,道:“你说过我的味道很好,我其实并不相信爱这回事,你也是知道的。”
裴牵机缓缓从她身上起来,神色专注,似乎终于等来了自己难解的谜题,他轻轻问道:“为什么呢?”
“你也说过了,爱是一种食粮,或许你我身上此时拥有,但吃掉之后就没有了。”
宣今昭感受着他蜿蜒在身上的蛇身,感觉自己如同一根枝杈承托着蛇的重量,在这种重量之下,她的心感到安稳,从前不怎么吐露的话也就讲出来了,“或许没人来吃,它放在那,自己也很快就腐坏了。”
她说出口来,自己也觉得幼稚:她怎么会和裴牵机说出这些话呢?她的口吻简直就像对一条真正的小蛇做一个只有蛇才会懂得的譬喻,而裴牵机分明是人啊。
“爱是不会被吃掉的。”裴牵机却说,“因为爱是一种道德。”
宣今昭看着他,裴牵机十分认真地说道:“仁者爱人——爱是仁里很狭窄的一部分,殿下相信仁,为什么不相信爱呢?”
宣今昭觉得荒谬又迷茫,好像一直以来在河边拉纤的纤夫突然被挪掉肩膀上的重量,一只半人半蛇的妖突然向她诉说道德这回事,仿佛她才是那个应当打消所有疑虑、信奉圣人言语的罪人。
……裴公子的眼瞳是什么颜色?
裴牵机安静地注视着她,不知是否错觉,清俊的眉眼处平添了几分柔意,仿佛掺着若有似无的眷恋,看得宣今昭心口一颤。
好似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韵味,足以让人魂牵梦萦,神魂颠倒。
接着,她轻轻地道:“……我给不了你爱,给你血,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