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骤雨倾泻而下,猛烈地敲击着清风阁的檐瓦,激起一阵阵刺骨的寒凉回响。
叶槿容伫立窗前,手指轻缓地划过窗棂,那雕琢其上的纹路仿佛在暗中映射出她内心的挣扎与迷茫。
温泰立于叶槿容之后,轻声道:“夫人,家主喝了姜汤,已好了许多。”
叶槿容闻言,微微颔首,语气中流露出关切:“如此便好。你务必要确保家主的病情得到妥善照料,不可有丝毫懈怠。”
温泰低头应声:“是,夫人。”说完,见叶槿容准备行步退出,他下意识问,“夫人…不去看看家主吗?”
叶槿容立于门扉之侧,左手轻滑过那冰冷的门框,指尖短暂停留,她透过门缝凝视着骤雨如注的黑夜,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夜,依旧深沉。
雨,依旧猛烈。
人,却……
此时,屋内传出一道略显颤抖的叫声:“家主,您怎么起来了?”
温泰闻声,立即走进内室,只见温之言正艰难地从床榻上起身,他焦急地劝道:“家主,您快躺下…”
然而,温之言执意起身,略显慌乱的目光落在仅他三步之遥的叶槿容身上,“夫人,我有些话想与你说。”他声音微弱,却字字清晰。
叶槿容听闻此言,手指微微收紧,却并未进一步靠近。其双目中闪烁着烛火的明灭,倒映着雨夜的幽深,同时流露出无法掩盖的关切。
“你近来操劳过度,今又遭受雨淋,还是待明日再说吧!”她的话语稍作停顿,然后继续道,“关于二弟之事,你无须自责。”
温之言轻轻摇头,仅道:“怎能不自责?”
此言一出,一股微妙的隔阂在他们之间悄然而生,犹如湖面渐冻的冰层,无声无息地重塑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不知何时,温泰已经悄然离去,室内仅余他们二人,静默如斯。
叶槿容凝视着眼前之人,他的容颜一如大婚当日,然而,在她的内心深处,一股莫名的情感悄然涌起。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并非她曾与之共饮合卺酒的温氏家主,而更像是她所熟悉的温之言。
“母亲在我年幼时因病离世,当时我年仅三岁,还不懂什么是死亡,只能感受到一种模糊的悲痛,却无法明了悲伤的源头。直到稍大一些,看到二弟与他的母亲亲昵地交谈,我才恍然意识到,原来那种悲痛感源于何处,而我已永远失去了那份无时无刻的关爱与呵护。”
温之言的言语凄凉无比,与他平日的形象截然不同,透露出一种不属于他的脆弱。
“父亲的严厉,几乎成了我年幼时挥之不去的阴影,每次的呵斥与惩罚,都令我心惊胆战,致使我时常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即便有时能平安度过一日,也会怀疑是否父亲只是暂时忘记了责备。”
叶槿容很少听到温之言提及他的家事,因此,此刻她想插话也找不到恰当的时机,只能静静地聆听,然而越听,她内心那股压抑的情绪愈发翻涌不止。
“两年前,父亲辞世,他在临终前的嘱托中,不仅要求我肩负起温氏的重任,还特地嘱咐我要照顾好二弟。”
温之言沉痛地阖上双眼,继续述说道:“然而,我、我辜负了他的期望,无颜做他的儿子,更无资格担任温氏家主。若父亲尚在人世,这些事情断…”
他的言语瞬间骤停,因为恰逢他濒临坠入黑暗深渊之际,一雙轻柔而温暖的手及时将他安然托起,从那一刻起,他相信自己将不再畏惧黑暗。
“作为温氏家主,你已尽职尽责。多年来,温氏事务皆由你操持,无论朝堂地位的稳固,还是同辈的任职、婚嫁诸事,你都倾力而为。”叶槿容轻轻抚过他紧皱的眉头,满目柔情地望着他,轻声道,“世事难料,非一人之力可扭转。叔父之事,你已尽力;二弟之失,虽有责,但已弥补。不要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你一个人承担不了那么多。”
叶槿容后来没有再听到温之言的回应,她亦未多言,只是默默地抱着他。
这个拥抱,在温之言心中,或许胜过千言万语。
它如同冬日的暖阳,温暖而柔和,深深地融化了他内心的冰冷与孤寂,流露出对他深切的关心与理解,使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爱的温暖。
此次暴雨一连下了数日,雨丝细密如针,猛烈地敲击地面,激起层层水花。街头行人匆忙穿行,即便身披厚重雨衣,亦难以抵御冷冽寒意的侵袭。
雨势终歇,然而,雪花随即纷纷扬扬洒落,随风起舞,时而轻柔飘洒,时而猛烈撞击窗棂。
半夜过后,清风阁已被白雪覆盖,但阁内炉火正旺,温暖如春,与外界的严寒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叶槿容与温之言并肩坐于暖炉之旁,低声细语,交谈甚欢,脸上皆洋溢着盈盈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