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简愤怒地走上前,抓住灰袍男的衣领,眼中怒火熊熊,大声斥责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商州的事!你们想过河拆桥?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灰袍男轻蔑地劝诫道:“我劝你还是好好审视一下当前的形势吧。你以为仅凭一个水利司郎中就能解决问题吗?温之言能稳踞左丞之位,依靠的绝不仅仅是温氏的背景,你那点雕虫小技,在他眼里恐怕根本不值一提。”
淳于简冷笑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很快就会查到你的头上。”灰袍男却毫不在意地回应:“没错,但我可不止这一个身份。”
淳于简听后仍强硬地表示:“我告诉你,别把我逼急了,否则玉石俱焚,谁都别想活。”
灰袍男哼了一声,甩袖而去,同时威胁道:“别忘了,你的人还在我们手上。”
“我管不了那么多,”淳于简决绝地说,“要么我活,要么大家一起死,你自己看着办吧!”
“好吧,我给你指条明路。”灰袍男语气稍缓,“你手里那几笔款项虽由户部筹集,但经手人是尚书令温韶。你是梁仁辅的门生,应该知道怎么处理了吧!”
淳于简眼中闪过一丝灵光,随后说道:“但是,这事经不起推敲…”灰袍男却提醒道:“你动动脑子想想,一旦温韶被弹劾,无论他是否清白无辜,你老师梁仁辅及其皇族亲党也绝不会放过他。”
“你说得对,御前也定不会轻易放过温韶。”淳于简点头赞同,随即决定道,“既然如此,那就这么办吧。”
灰袍男子临走前叮嘱道:“行动宜速,切勿拖延。此外,南海剑派那边,最多再给你两月的时间,务必在年底前办妥。否则上面怪罪下来,你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与此同时,苏幕遮东窗边,叶槿容握着酒杯,倚窗而立,额边的散发随风而动。
透过月色看去,她双颊微红,眉眼迷蒙,酒醉人心。
“长公主可是在想温相?”一道清澈的男声从月色中传来。
叶槿容轻垂眼帘,淡淡地问:“何以见得?”
“酒虽不醉人,人心却易醉。”男声由远及近,缓缓落入叶槿容内心深处,“长公主酒量素来过人,若不是心中有所思,有所念,怎会寥寥几杯就有醉态。”
叶槿容嘴角微翘,转过身来,眼前渐渐浮现出一个青袍素带、风姿潇洒的男子,正是南苑秦怀允。
“你我上次相见还是在三年前吧!”叶槿容轻挥衣袖,示意他坐下,随后微笑着说,“多年不见,你长得倒是越发清俊了,看来南苑的风水真的养人。”
秦怀允扬起嘴角,眼中闪烁着笑意,回应道:“长公主的容颜还是跟以往一般,清如芙蓉,淡雅出尘,眉梢间还添了些许气韵,令人一见倾心,见之不忘。”
叶槿容莞尔一笑道:“再说下去,你我这酒只怕不用再喝,因为早已飘飘然。”秦怀允举杯致敬道:“那么,我先敬长公主一杯,愿过往情谊,随风来,随风去,飘然于世,留存于心。”
夜风轻拂河畔,带来柔和的气息,从指尖轻触唇边,散发出些许美好与温柔。
“你很少下山,今日定是有事,而且定是有重要之事,而你刚才提及丞相,因此,我猜这件事与洛州水渠有关?”叶槿容看着秦怀允说道。
秦怀允面露赞许,却未多言,只是道:“南苑接到密报,洛州灵溏县令柳琮昨日遇害身亡,疑凶似乎直指工部水利司郎中徐山。”
叶槿容思忖道:“此事或与前几日洛州报至刑部的命案有关?”秦怀允颔首:“看来长公主对政事并不像外界所传那般漠不关心。”
叶槿容倒了杯酒,淡淡道:“五年前你就知我并非不问政事之人,那时我尚未嫁入温氏,如今更不必多言。”
“但五年前你仅为长公主,而今已是左丞之妻…”
“你觉得我会因此感情用事吗?”
秦怀允被叶槿容的突然提问打断了谈话节奏,他愣住片刻,举杯凝思,随后缓缓道:“人之情谊犹如杯中之酒,虽明知过量易醉,却常高估己力,最终伤人伤己。”
叶槿容听后眼帘微垂,沉默片刻后问道:“你刚才的话似乎还没说完,洛州的事与丞相究竟有何关联?”
“据我推测,洛州水渠堵塞的问题,与洛州刺史淳于简和水利司郎中徐山脱不了干系。”
“他们想把这件事推到尚书令温韶的身上?”
秦怀允沉思片刻后回答道:“自天佑三年温韶担任尚书令以来,共处理了四十三笔州府拨款。其中,去年和前年涉及加固洛州水渠的三笔资金,因洛州司仓参军和灵溏县令相继遇害而变得十分棘手。若淳于简与徐山的证词相符,指出款项未按时拨放,则温韶恐难辞其咎。”
“如果此事惊动皇兄,他虽会命三司彻查,但实则无论证据如何,他都会定温韶的罪。”叶槿容的目光在秦怀允沉稳的眉宇间流转,继而推测道,“或许皇兄之意不止于温韶,更欲借此深挖与丞相相关的细节,以此为契机罢免丞相左丞一职。”
秦怀允沉思片刻,慎重提醒道:“长公主还可以再想得深远一些,陛下可能会利用此次机会,逼你与温相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