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灵溏县城门外,进城的客商与路人排成长龙,静待守门军士的盘查。
一位老者扛着新柴站在队列中前端,随着人流慢慢移动。突然,他脚步踉跄,后退几步,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男子。
那男子手持折扇,大声斥责老者:“老家伙,你瞎了眼吗?我这身衣裳要是弄坏了,你赔得起吗?”老者吓得面色苍白,冷汗直流,连连鞠躬道歉。但那男子仍不依不饶,竟然叫来守门军士,要把老者送进牢狱。
守城军士本不欲多管闲事,但碍于折扇男的权势,只能不耐烦地对老者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给孙少爷赔礼道歉!”
老者立刻跪下,连连告饶。
然而,折扇男子仍不满足,不仅狠狠地踢了老者一脚,口中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正义的质问:“天子脚下,朗朗乾坤,谁给你的胆子,敢公然欺压百姓?”
折扇男子哎哟了声,挽起袖子,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寻:“谁,谁在那说三道四的,给老子滚出来!”
人群最后方,赫然站立着身着黑绫长袍,头戴祥云金冠的温之言。他缓缓走来,目光先扫过守城军士,再落在折扇男身上,却一言不发。
折扇男感受到温之言的不凡气度,心中生惧,但仍仗着身份,对守城军士命令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他们明显是一伙的,想讹诈本少爷的钱财,还不快把他抓起来?”
守城军士明显不敢得罪折扇男,于是对温之言喝道:“你是什么人?”
温之言不屑地回答:“普通人!”
折扇男子大笑,挑衅地问:“那你碍本少爷什么事?”
温之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你既无官职又非侯爵,竟敢当众殴打平民,还对守城军士指手画脚?你当真是不知所谓!”
此时,围观群众不断增多,引起了巡查衙役头的注意,他一见折扇男,便卑躬屈膝地攀附,全然不顾事实真相。
折扇男见状,指向温之言、裴伦以及那位老者,向何捕快控诉道:“他们三人是想借故敲诈本少爷的钱财。何捕快,您看该如何处置?”
何捕快当即道:“胆敢惹孙少爷不快,岂能轻易放过!”说完便挥手示意手下将温之言等人带走。
裴伦怒不可遏,大喝一声:“放肆!”但何捕快不予理会,硬是让人拿下了他们三人。
裴伦本来想出手,但见温之言声色不动,就先忍了下去。
不过,在被押走之际,温之言突然问道:“既然要送我们去大牢,是否应该先让县爷审理此案?”
折扇男子立刻接话道:“既然你想上公堂,本少爷就成全你。”
在押往县衙的路上,砍柴老者面对温之言,表情即愧疚又无奈。“二位爷,你们不该趟这浑水。因为即便到了公堂,太爷也未必会公正处理。”
温之言疑惑地问:“县令作为百姓的父母官,怎能置百姓于不顾?”
老者再次叹息:“听您这话,就知道您应该不是本地人。在我们这小地方,就算是县令,也得给孙家三分薄面。”
温之言有些不满地说:“老人家,您能给我讲讲这孙家是什么来头吗?”
老者看上去年纪不大,但底子比较虚,仅走了数百米便已让他喘息不已。在稍作调整后,他回答道:“孙家虽不是官宦世家,但在本县可是有头有脸的粮面大商,掌握着本县大部分田地。”
靖朝为抑制土地兼并,一直推行均田制。叶景渊继位初期,曾命令各州刺史统计农田状况,当时温之言在户部任职,对此也有所了解。从记录上看,当时并未发现明显问题,但没想到几年后却出现了这样的事。
公堂上气氛肃穆,温之言等人站在堂下,静候县令升堂审案。
此时,何捕快突然喝道:“尔等还不跪下?”
老者刚要屈身,却被裴伦及时制止,并反讽道:“同在堂下,为何有人能安坐?”
何捕快脸色一沉,威胁道:“你嚣张什么?等会儿有你皮开肉绽的时候。”裴伦的顶撞让他气不打一处来,因此,他随即就招呼周围的衙役,强迫他们下跪,争执中,他还粗暴地推了温之言一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灵溏县令柳琮急匆匆地赶来,皱起眉头看着众人,当看到折扇男时,脸上立刻露出了热情的笑容,“孙少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县衙?”
折扇男没有回应,倒是何捕快走到柳琮身边低声说了几句,随后他重重挥袖,对温之言等人严厉地说道:“见到本县令,还不下跪?”
温之言不屑地冷笑,嘲讽道:“区区县令,岂能让我下跪!”
柳琮大笑道:“口气不小。来人,先打三十大板再说。”
何捕快趁机煽风点火道:“太爷,此人刚才还讽刺您,说您区别对待呢!”
柳琮猛地一拍惊堂木,怒喝:“大胆刁民!见到本县不仅不跪,还敢出言讽刺,真是死到临头还浑然不知!”
温之言挑眉冷笑:“死到临头?县令大人这话说的有点过早了吧!”
此时,老者再次跪地求饶:“太爷,是小人的错,跟这两位好汉没有干系,您行行好,放他们一马,小人给您磕头了……”
温之言脸色紧绷,冷冷地说:“这等欺压百姓、官商勾结、沆瀣一气的官吏,你不必求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