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阶,靖和帝时期的宫廷画师,十六岁即以《墨竹图》名扬江北,次年入宫,声名大噪。其画作以侧锋笔法见长,笔力雄浑刚劲,格调独特,难以模仿,深受后世赞誉。
徐阶一生创作了四十三幅山水花鸟图,然而,最为世人称道的作品,莫过于传说中的《竹林宴》。此画看似描绘竹林宴饮之欢,实则暗藏血腥韵味。因画面太过血腥惨烈,传闻观画者非死即失踪,故画中细节无从得知。
昨日,温之言接到密报,指称那名逃犯的身份似乎与《竹林宴》有所牵涉。
此刻,在清风阁内,裴伦看着眉头紧锁的温之言,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家主,夫人今日还是未见属下,您是否亲自去一趟看看?”
温之言沉吟片刻,然后摇了摇头道:“她现在正在气头上,我去了只会让她更加不快,还是等她的心情好转些再说吧。”
裴伦点头,正准备转身离去,温之言却突然开口问道:“你能否用竹叶取人性命?”
裴伦一愣,随即回答道:“理论上可以,但实际上尚未尝试过。”
温之言进一步追问:“那若是以一片竹叶取十人性命呢?”
裴伦眼神微动,手指轻捻之间,一枚铜钱已然夹带而出。他手臂轻扬,铜钱便如流星般疾射飞出,伴随着咚咚咚的清脆声响,接连击中清风阁外数棵高耸入云的古树。
温之言点头道:“看来对于内力深厚的人来说,这并非难事。”然而裴伦却摇了摇头,解释道:“不过,铜钱与竹叶毕竟不同,若用竹叶,即便只是武功中下,取一人性命也不在话下;若要同时取十人以上的性命,那非得是顶尖高手不可。”
“但那幅《竹林宴》上至少有百人。”温之言紧盯着裴伦的眼睛,询问道,“依你之见,在当今武林中,何人能够仅凭竹叶便夺去这百人的性命?”
长时间的静默后,裴伦最终摇了摇头。然而,他稍作犹豫后,还是开口道:“倘若天水阁掌尊尚在人世,也许他能做到。”
“天水阁?”温之言单手抱臂,摸着下巴思索道,“我记得三年前皇帝曾屡次派遣内卫府围剿天水阁,但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而在第三次围剿时,萧屹却意外地被提拔为了内卫执领。”
内卫府的晋升制度极为严格,每一级的跃升都需经过层层筛选与考核。从备身升至执领,虽仅有一阶之差,但其难度却远超于殿试中的榜首之争。然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萧屹在升至内卫执领后,竟在短短一年内飞速跃升为大阁领,其晋升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裴伦因曾是禁军龙武卫,与内卫府亦有所交涉。故而在温之言的提醒下,他回想起一个人,遂询问道:“家主,您可还记得上一任内卫府大阁领薛衡是如何死的吗?”
温之言闻言,眉头微皱道:“薛衡因擅自释放重犯并伪造圣意,触怒皇权,被皇帝处以极刑,其亲属亦被发配至崖州。”
裴伦轻步上前,说道:“属下虽未曾与薛衡正面接触,但私下却有过几次往来。属下深感他对皇上忠诚有加,绝不像是会犯下那般重罪之人。”
温之言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踱步道:“内卫府历来行事谨慎,因此对于当年薛衡之事,朝中知之甚少。关于他当年擅自释放的那名犯人,以及他假传圣旨的动机,即便是他的至交好友定北侯也未必全然了解。倘若真如你所言,那么薛衡之死与萧屹以及天水阁定脱不开干系。”
然而,要使这一推断成立,必须考虑一个关键人物,那就是叶景渊。考虑到他多疑的性格,若非薛衡之事确凿无疑,他绝不会轻易动一个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人。那么,反过来推断,薛衡被处以极刑,很可能是叶景渊有意为之。
但叶景渊为何要这样做呢?温之言陷入了深思。
此时,温泰匆匆自屋外进入,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家主,有金雀传信。”
温之言微微颔首,示意他呈上来。
温之言接过后,虽只匆匆一瞥,但他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冷冽,
“裴伦…”
裴伦立即跨前一步,拱手问道:“家主有何吩咐?”
温之言的唇角微微收紧,左手自然地垂下,巧妙地将密信藏于掌心之中,随后道:“你们都退下吧!”
裴伦略感意外,他原本以为温之言会有任务交付于他,但这个念头却在瞬间消失无踪。
事实上,温之言原本打算将一项重要任务交付给裴伦,然而话到嘴边,他却临时改变了决定。
密信内容仅有一事,那便是吏部员外郎纪琛已经背叛了温氏,转而投靠了梁仁辅。
温之言的父亲温煦生前与梁仁辅积怨甚深,他甚至怀疑父亲的突然病逝与梁仁辅有关。因此,在温之言看来,背叛温氏是绝对无法容忍的,若是再投靠梁仁辅,那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在愤怒之下,温之言猛地一拳砸向书案,拳周瞬间裂开数道缝隙,彰显出他内心的怒火。然而,他深知在关键时刻必须保持冷静,于是迅速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他冷静下来后,认为相较于让裴伦杀掉纪琛,更为明智的选择是假装此事从未发生。毕竟,梁仁辅收买纪琛的目的是让其打探消息,既然如此,他何不顺水推舟,静待合适的时机,以便一网打尽。
他素以沉稳冷静自诩,然而叶槿容却是他情感世界中唯一的例外。每当思及此,他总会阖上双眼,轻抚疲惫的眉宇,他深知世间万物皆遵循一定之规,唯独情感如雾霭般难以捉摸,常常带来无尽的纷扰与困惑。
当年他与叶槿容的婚事,无疑是出于政治利益的考量。因此,自他们大婚以来,他们始终维持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尊重。作为皇室之女,叶槿容身上流淌的始终是叶氏的血,即使她如今已成为他的妻子,这一事实亦无法改变。
尽管他深知其中的缘由,然而越是清晰明了,却越是难以割舍。他不禁疑惑,为何在与叶槿容的相处中,向来冷静自持的他会变得如此不像自己,尤其是每当谈及顾士谦时,他的心就如同被一根尖刺深深刺入,疼痛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