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尼德将诺哈莉安葬后,回到总督府,还未等图特摩斯开口,就主动向图特摩斯请求革去他的阿瓦利斯总督之位。不再是总督的左尼德,向图特摩斯和玫伊还有霍尔拜别,前往奥西里斯神庙。今后,世上再无左尼德总督大人,而只有一个阿拜多斯奥西里斯神庙的普通僧侣。
玫伊告诉了蒂西今日发生的事,也告诉她诺哈莉已经将她托付给玫伊了。不知才十六岁的蒂西需要用多久去接受这一切。玫伊并未将蒂西的身世告诉她,或许,她不知道也好,毕竟诺哈莉也一直没有告诉她。
昨日宴饮欢歌的总督府,今夜寂静无言。
第二日一早,图特摩斯来到阿拜多斯驻军营地。重赏了阿拜多斯驻军和领军珮格后,对珮格道:“珮格,即日起就由你暂代阿拜多斯总督一职。”
珮格还不知该如何回答,又听图特摩斯道:“同时兼任一地总督和领军,本就有先例。现让你暂代,至于是否正式任命,需等之后再议。”
“遵命,陛下。珮格定竭尽所能治管好阿拜多斯,为陛下分忧。”珮格躬身行礼道。
“明日我们就要启程继续返回底比斯,提审那些反贼的任务也就交给你了,务必将剩下那些藏匿在暗处还企图危害埃及的喜克索斯反贼一一清理,还阿拜多斯城以安稳。”图特摩斯又对珮格道。
“遵命,陛下。”珮格的声音中也在透露着他的决心。
玫伊来到阿拜多斯总督府后花园的阁楼上,看着与前日相同的景色,心境却已全然不同。诺哈莉的笑脸、悦耳的声音,仿佛都还在此萦绕。一个如此鲜亮而又充满生命力的美丽女子,只在转眼间就已香消玉殒,留下那些爱她的人,用一生去怀念那些曾被她的鲜亮所装点的时光点滴。若她从不曾被那些被野心蒙蔽了双眼的同族人找上过,她该会拥有一个多么美好又完整的人生。玫伊想着这些,又想到蒂西,不知不觉间鼻子又酸了。
以前在巴比伦,被父王和母后、被王兄爱护着,即便知道很多事、懂得很多道理,但并不曾真正自己亲眼去看见、亲身去经历过那些血淋淋的残酷现实,世界对她来说依旧是美好而纯粹的,而现在,她终于知道了,从故事里读到另一个人的经历、从别人的口中听到另一个人的经历,是根本无法和真正参与到另一个人的生命中、亲眼目睹了那些无可奈何所带来的冲击感相比的。以前,她只知道,作为一个公主,要把家国和百姓放在心间,而现在她才渐渐明白,为何要把家国和百姓放在心间。以前她也曾以为,王是世上最有权力的人,现在她才明白,世上很多事、很多无奈,是拥有再多权力也于事无补的。
图特摩斯来到阁楼上,见到玫伊落寞又单薄的背影,不由得感到心疼和有些自责。这一路,她经历了很多,若不是自己把她带到埃及来,或许她现在也还是那个被父王母后和王兄捧在手心里的无忧无虑的小公主。
但这世上的事没有那么多如果,或许一切就是最好的安排。
“玫伊。”图特摩斯轻声唤道。
“陛下。”玫伊转过头,温柔回应。
“昨日让你受怕了。但若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不会让你和我一起涉险的。我说过,会一直保护好你,绝不会食言。”图特摩斯上前轻轻拥住玫伊道。
“有陛下在,玫伊就不会害怕。”玫伊将头靠在图特摩斯胸前道。
“你真的要把蒂西留在身边吗?”图特摩斯问道。
“我答应了诺哈莉会照顾蒂西,就要做到。现在把她交给任何人我都还不能放心。蒂西和雅米洛同岁,她们在一起也能做个伴。”玫伊回答。
“我只是担心,万一她将诺哈莉的死归咎于我们,对你心有芥蒂,不会忠诚。”图特摩斯道。
“那我就更应该保护好她了。我想,蒂西她会明白的。”玫伊说完,抬起头对图特摩斯浅浅一笑。
从阁楼上下来,玫伊和图特摩斯来到总督府书房,霍尔也正在此等候图特摩斯。
“陛下打算如何处置那些喜克索斯反贼?”霍尔恭敬地问道。
“那个领头起事的喜克索斯人,听说他一心求死,不愿被埃及人奴役,那就打断他的腿,让他在阿拜多斯那座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度过余生吧。”图特摩斯停顿片刻,又对霍尔问道:“至于其他人,你觉得如何处置才好?”
“若不杀,可将一部分流放到大漠峡谷中去为埃及王室修筑陵寝,一部分流放到上埃及南部边境去采矿,还有一部分流放至尼罗河第四瀑布去修筑水利工程,把他们分散到不同的地方,且都不得离开工程监事的视线范围。但若想减少后患,便杀。”霍尔平静地回答道。
图特摩斯点点头,又对玫伊道:“玫伊,你觉得呢?”
玫伊思索片刻,道:“我虽不清楚埃及和喜克索斯人之间的过往,但能感受到喜克索斯人对埃及有深怨,若杀,可能会引起更多的仇恨,若不杀,也不能保证就此再无后患,玫伊不敢妄言。或许,可以给他们一次机会让他们自己选择?”
“你是说让他们自己选择生或死?”图特摩斯道。
玫伊点头,道:“就告诉他们,陛下仁慈,有心纾解埃及人与喜克索斯人之间的旧怨,可饶他们不死。若能诚心归顺、去南部边境的矿山或是尼罗河第四瀑布为埃及的建设出力,那便能同埃及的子民一样受法老的庇护,若不愿,那也可选择以死明志。”
“我认为此法可行。霍尔,撰写文书吧。”图特摩斯道。
“是,陛下。”霍尔回应。
图特摩斯又问霍尔:“你还有无要补充的?”
“那些选择以死明志的喜克索斯人被行刑时,可押那位头领到刑场亲眼见证。”霍尔道。
“可。”图特摩斯回应道。
玫伊看看图特摩斯,又看看霍尔,道:“喜克索斯人为何对埃及有这么深的仇怨?我曾经在学习各国语言文字的时候,在老师的资料笔记里看到过‘喜克索斯人’这个名词,就再无更多了解了。”
图特摩斯道:“喜克索斯人的发源地也许就在埃及的东北方向,地中海东岸地区,是个游牧民族,大概在两百年前开始入侵埃及,甚至一度占领了当时的埃及国都孟斐斯。他们以为可以彻底将埃及据为己有,却被我的高祖父,也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伟大的雅赫摩斯一世,打败,将他们赶出了埃及。”
玫伊认真地听着,眨着睫毛浓密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微微点头。
霍尔看看面前的两人,对图特摩斯道:“陛下,若霍尔猜得没错,三个月前那个深夜到营的密探,就是来向您禀报喜克索斯人在阿拜多斯的动静。”
“不错。”图特摩斯回答。
玫伊有些惊异地看着图特摩斯,脱口而出:“三个月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