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看向这幅令人揪心的画,它同样出自一位女艺术家之手——画家的认知显然已在牢笼以外,躯壳却被操纵着以“应该的”方式生活,她因此倍感痛苦。
于是刘教授的话匣子也打开:“我常把人和世界的交流分为摄入和输出。摄入是‘看待世界的方式’,是感知;输出是‘对待世界的方式’,是表达。而‘看待世界’又分为两类,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对待世界’又可以粗略分为两类,是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
她说:“大多数人是以现实主义摄入、现实主义输出,但我们却是理想主义摄入、浪漫主义输出。我们注定成为不被理解的少数,但如果对自己产生怀疑,试图融入大部队,那就会产生我刚才说的认知问题。”
“所以不必强容。”朱茗得出结论。
“所以不必强容。”刘教授肯定了她的结论,“有一点你看得很明白,你的妈妈曾经激烈地反抗过不公,只是反抗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会失败吗?”
“……为什么呢?”
“因为只要组建家庭,就一定需要有人付出牺牲,只要你爸死活不牺牲,牺牲的就一定是你妈。”刘教授说,“我带的硕博士中女生居多,她们中的很多对家庭和爱情很向往,这我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我也会告诉她们,确定自我非常重要,——一定要想明白自己的底线在哪里,想要度过怎样的人生,哪些东西是绝对不能牺牲和舍弃的。”
她耸耸肩:“我当然希望她们能继续绘画事业,但画画需要时间,需要安静的空间,如果有另一半的话,还需要对方的理解、帮助和支持。所以我会跟她们说,希望你们能就牺牲问题进行妥善的协商,尽量保留自己本来的样子,至少不能只牺牲一个人,那太地狱了。但是对于你,我不想这么说。”
刘教授看向她:“不要牺牲,朱茗,不要浪费自己的才华和灵气。如果必须有人要牺牲,那也一定不是你。”
刘教授说:“大不了让别人去牺牲。”
*
可是这听起来很坏哎教授。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刘教授也是个大善人吧,她自己大概是做不到理直气壮地让别人去牺牲的。
而且男生的话,谁会愿意做那个牺牲者啊,他们一个个看着都不傻。
这时朱茗就十分庆幸自己和陈盛已经分手了,这么一想陈盛除了屁话多以外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精明。他太知道怎么对自己好了,得长几个脑子才能占到他的便宜啊。
一天看展下来回到住处,朱茗累得腿脚酸痛,脑子也因摄入过多而头昏脑胀。要不是得顾及在刘教授面前的形象,她还真有点想不洗澡直接睡。
掏出手机一看,又多了几个未接来电,都是陈盛的。
朱茗惶恐中带着烦闷,转而又去看未读消息——除了昨夜那些关于账号的信息以外,陈盛又说了些新的。
大致就是让她“别生气了”,说自己“错了”,现在已经知道她“有多么坚定”,以后“肯定不会再犯了”。
言辞恳切,感情真挚,朱茗几乎有些心软。
再往下看,却是让她“不要闹了”,说自己为了她“甚至跟眼镜蛇起了冲突”,现在“一天忙得连轴转”,希望她“至少理理我”。
到底还是那个味儿额……
继续往下,画风又有了变化,陈盛说自己“好累”,“精神累,身体累,心也累”,说朱茗和他“从来没有冷战这么久过”,然后就是“求求了,好想你”。
这是喝多了吧?
一看时间,刚发过来没多久。
朱茗在脑子里算加法,现在开罗是晚上九点,那么A市是……凌晨两点?
这么晚还没睡?这就是爱了的人失恋后的状态吗?
朱茗心脏紧张得怦怦跳,又实在担心陈盛的精神状态,只好回了一句:【快点睡吧,很晚了。】
刚一发过去手机就震动起来,“阿盛”两个字出现在屏幕上,吓得朱茗险些没拿稳。
好不容易等到手机不震了,陈盛又发了消息过来:【接电话啊。】
紧接着又是新一轮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