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玄龄拱手笑道:“陛下兼众美而有之,微臣深为陛下惜之重之,爱之宝之。”②
我还沉浸在方才精彩的马术表演里,满脸傻笑,直到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巴掌。
江夏王挤眉弄眼地对我做口型:“说话!”
“圣人德泽远洽,威震四方,大唐殊方异域,慕化称臣。”我扑通一声跪下来,俯首道:“圣人万岁万万岁,天可汗万岁万万岁。”
圣人被夸得欢喜,在山呼海啸般的“万万岁”中,他一把将我拉起来,走向臣工与妃嫔们。
“再牵些更烈的马来,教大伙也试试看。”
我翻个白眼。
……什么人啊这是。
在座的没有人比你更识得驯马,岂不是拿自己的长处比较人家的短处么?我也没和你比说外语啊。
契苾与社尔上场前,我慎重地嘱咐他们“藏拙”,千万不要比圣人表现得好。社尔安慰我道:“我们俩本来就不太会驯,执失思力会,所以圣人没让他来。”
……怎么回事,今日圣人果真是来显摆自己的么?
回首一看,圣人也不知在对谁说话,好像没有一个说话的对象。他只是站在大伙面前,教育他们“驯马就如同对人的磨炼”。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我注意到些许不寻常的地方——他每说一句话就瞟一眼徐才人,说一句瞟一眼,说一句瞟一眼,瞟完了等大伙继续夸他,夸完接着瞟。徐才人一直红着脸,红得像她石榴色的襦裙,峨髻上的钗环叮叮泠泠的,随着她低头的动作,羞赧地坠在鬓间。
我找了个位置坐着,欣赏契苾与社尔的驯马表演,没留意到武才人什么时候悄悄溜到我身旁。
“薛郎中,我也有法子,可有机会说与圣人听么?”
“哇,才人厉害啊,才人有什么法子?”
“你拿来铁鞭、铁锤、匕首给我,倘若马儿不服从,我便用这些治它。”
好家伙,这么狠?!我忙道:“别别别,才人,我们买一匹马很贵的。马儿不服从,自有更本事的驯马师从牧马监调过来,才人可不要伤了它们啊。”
武才人今日悉心打扮过,可依旧打扮得不似宫嫔,更像女官。她的半翻髻金银不缀,坎肩褂子,披帛系在腰间,利落得俨然便要上场试一试。
“郎中,你帮帮忙罢。试试又如何呢?兴许圣人不讨厌我的法子。”
我掩着嘴问道:“才人,你别是在尚仪局做得也不喜欢,又想迁转到旁的地方去罢?”
武才人眨了眨眼睛,很敞亮地回答道:“不是,尚仪局很好。只是局里有两位才人,我与徐才人。听殿中监说,似乎将要有提拔的机会,我想争取一下。”
嗳,嗳。
理解,很理解,我也很想提拔。
救命啊,我什么时候能擢升啊。啊啊啊啊。
我将铁鞭铁锤匕首珍而重之地端给她,霎那间一腔热血涌上心头:“好的武才人,下一个上场的就是你。努力!臣看好你!”
然而很遗憾,武才人的法子并没有得到圣人的夸奖。她阐述时眼睛亮晶晶的,满怀期待地望着圣人,可圣人只是很诧异地回望着她。
“你父亲是武士彟?”
“是,圣人。”
“他走了许多年啊。”
“是,圣人。高祖皇帝驾崩之后,家父悲痛成疾,便随着高祖皇帝去了。”
“我记得。”圣人嗬嗬地笑,对她温声慢语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只是那战马与人一样,同样与我上战场,是我的部下。倘若我的部曲很桀骜,难以驯服,我也不能以铁鞭欺负他,是不是?我不是不喜欢你的法子,只是不愿意吓坏了大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