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何雅猛地冲出去的背影,我明白她需要一些时间和空间来消化这个关于林少华颠覆性的真相。
毕竟,那是她的师父。
我没有立刻追上去,只是调整呼吸,踩动踏板,保持着稳定的速度跟在后面。
车轮碾过柏油路面,发出持续的沙沙声,伴随着我们粗重的喘息,构成了这段旅程的背景音。
骑出大约四十多公里,进入一段盘山公路,坡度逐渐加大。
庆城的路就是这样,上坡下坡,就没有相对平缓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座城市很难见到骑单车的人,因为太不友好了。
何雅的速度也明显慢了下来,我顺势跟了上去,与她并肩。
“需要补水吗?”我递过自己的水壶。
何雅侧头看了我一眼,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几缕发丝黏在颊边。
她没说话,接过水壶喝了一口,又递还给我。
“其实,”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为喘息而有些断续,“我早就……隐约感觉到,师父他……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风光风霁月。只是……我不愿意深想。”
我沉默着,没有打断她。
“他资助我完成学业,给我工作机会,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拉了我一把……我心里,一直是感激的。”
何雅的声音低沉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可现在……如果王静遗书上说的都是真的。那他对我,或许也只是一步棋?一种投资?”
“人心很复杂,不能改变的事实,他还是我的父亲呢。”
我望着前方蜿蜒的山路,轻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或许他对你的帮助有真心实意的部分,但这与他背叛我母亲、逼死王静并不矛盾。”
“一个人,可以对某些人施以恩惠,同时也可以对另一些人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
何雅沉默了,只是更加用力地踩着踏板,仿佛要将内心的纠结和愤怒通过体力消耗出去。
又骑了一段,在一个相对平缓的拐弯处,我们意外地遇到了一群孩子。
他们大约十来个,年纪从七八岁到十二三岁不等。
穿着统一的、但明显有些旧了的运动服,在一个年轻老师的带领下,正沿着路边吃力地向坡上走。
每个孩子背上都背着不小的登山包,小脸汗水直流,但眼睛却亮晶晶的,充满了朝气和一种不服输的韧劲。
对这群孩子,我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在我停下来之后,何雅也跟着停了下来,回头冲我喊道:“怎么?累了吗?马上就到终点了,再坚持一下到下面那个镇子吃饭。”
“没有,我是在看那群登上孩子。”
何雅顺着我的视线看去,笑了笑道:“挺可爱的。”
“加油!快到山顶了!”年轻的男老师走在队伍侧面,大声鼓励着。
在从我们身边路过时,何雅随口向其中一个孩子问道:“小朋友,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们要去山顶看日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抢着回答,声音清脆。
“真厉害!”我由衷地赞道。
看着这些孩子,仿佛看到了某种顽强生长的力量,心头因遗书而笼罩的阴霾也驱散了些许。
就在这时,队伍后面一个穿着浅灰色运动服、戴着遮阳帽,正弯腰帮一个年纪较小的孩子调整背包肩带的身影直起身来,转过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我们两人都愣住了。
江悦。
竟然是她。
我脑袋忽然有些空白。
我没想到竟然在这里偶遇了她!
算算时间,我们起码有大半年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