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亭说:“那你们平时怎么生活?”
张大壮颇为骄傲地说:“我大哥是飞贼,最会偷,他出去找到那些富商家里偷一次,够我们兄弟活一个来月的!”
能入城偷盗富商财物再回到大茫山,果然是飞贼,有这本事。裴溪亭想了想,说:“我听说通判苏帆是个颇为刚强的,他从前没有剿匪吗?”
“这说来奇怪,他还真没有。”张大壮也颇为疑惑,“说句实话,我们在大茫山安分得很,除了偷,其余的什么都没干。本以为通判都不管我们了,但没想到邺京突然就知道我们了,还说我们闹得凶,下旨剿匪。”
岂止是知道,裴溪亭在邺京听说的是“恩州闹土匪,烧伤抢掠,百姓深受其害”,事态严重,否则宗蕤也不可能亲自跑一趟。
传闻不实,必定事出有因。
是恩州这边有人想借着朝廷剿匪吗?还是说,有人目的不在土匪,而是想吸引朝廷的人过来?如果是后者,那又是为了针对谁呢?往好了想,是为了查李达,往坏了想,便是针对朝廷来的人。
裴溪亭若有所思,说:“你说李达是今年才变了模样,那你在李府当护院的时候,可有发现什么端倪?譬如李府今年可突然多出了什么?”
“多出了什么?”张大壮想了想,“李达新纳了房姨娘算不算?说起来,我还没有见过那位姨娘,但听说李达尤为宠爱她。”
裴溪亭说:“那他还有精力强抢民女?”
“唉,他就是见色起意,再加上有点恶癖,我好多次听见他屋里有女人的惨叫声……”张大壮想起姐姐,不敢再深想,也不敢说出口,囫囵说,“但那位方姨娘在屋子里的时候,夜里就不会有惨叫声。”
裴溪亭微微眯眼,“是吗?”
一个好色、有凌虐恶癖的男人真的会对一个女人截然不同,百般珍惜吗?裴溪亭不大相信。
这李达突然变了副模样,要么是装了多年突然不装了,要么就是遇到了什么事,裴溪亭更倾向于后者。
“公子,”张大壮盯着帷幕后的脸,“你真的能帮我吗?”
裴溪亭说:“当然。”
俞梢云既然查到了张大壮的身份,却没有其余的指示,便是默认将这桩差事交给他来办,于公于私,裴溪亭都很是乐意。
“你们的隐情我既然已经知道了,就必然会告知世子,请他为你们做主。”裴溪亭说。
张大壮微微倾身,说:“那我要做些什么?是去见宁王世子吗?”
裴溪亭微微摇头,说:“不,我要你继续演这场戏,只是与你搭台的不是宗五,而是我。”
张大壮挠了挠头,“怎么说?”
“很简单,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然后,”裴溪亭轻笑,“当面对峙。”
“我明白了,可是,”张大壮犹豫地说,“那个宗五要是不来,我怎么拆穿他?”
“这个你不用操心,他一定会出现。”裴溪亭说。
张大壮思忖片刻,说:“我可以和公子做这笔生意,但是我想知道公子到底是谁,你如此神秘,我这心里真的很不踏实。”
知道身份就能踏实了?裴溪亭吐槽,但没有说出口,这群人都是大老粗,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再加上走投无路,否则也不会被宗桉那个黑心茶忽悠。
“我且问你,”裴溪亭说,“当今天下,最凶的衙门是哪一座?”
张大壮不假思索,说:“笼鹤司嘛!当今太子一手组建的衙门,据说厉害得很,有先斩后奏之权。”
他话音落地,眼前突然落下一枚小巧的圆牌,其色若天,“笼鹤卫”三字清晰篆刻。
“监察百官,缉捕谳狱,我司职权。”裴溪亭说,“可信我了?”
张大壮和几个小弟俱都面色惊愕,俄顷,张大壮沉声说:“我信大人了。”
张大壮等人走了,裴溪亭用折扇推开窗,说:“那个方姨娘,得查查。”
元方抱臂,“你觉得她有问题?”
“不确定,但查查总没错。”裴溪亭说。
元方说:“梅绣不是去李府了吗?”
“正有此意。”裴溪亭说,“你趁夜去一趟李府,让他想办法见到方姨娘,试试深浅。”
他殊不知,梅绣那边已经快了一步。
*
李达闻听梅小侯爷前来,立刻出门迎接,笑容满面地将人请入花厅,奉上热茶。
梅绣端起茶抿了一口,呸了一声,嫌弃道:“哪座山头摘下来的草叶子,难喝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