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雪巅殿堂中的老者缓缓起身,转身望来。那一瞬间,天地失色。
他的眼睛不是人类该有的模样??左眼是燃烧的日轮,右眼是冻结的月痕,瞳孔深处,镌刻着千万年来所有被抹除的“不该存在的真话”。
他开口,声音直接印入每个人的灵魂:
>“你们可知,每一次说出真话的背后,都有一个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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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知,那位将军坦白怕死后,他的儿子当场昏厥,妻子三年未曾与他同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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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可知,当李寡妇说出真相,她七岁的女儿在学校被人指着鼻子骂‘杀人犯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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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所谓的‘自由’,不过是把伤口从暗处搬到明处,让鲜血流得更公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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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我说,我可以消除这一切痛苦,只需让他们忘记即可??你们还坚持要真实吗?”
寂静。
连风都不敢呼吸。
小满的手在抖。她想起昨日遇见的那个小女孩,缩在巷角啃冷馒头,眼里全是恨意。她问她为什么不去上学,女孩只说了一句:“我妈杀了我爸。全校都知道。”
她当时什么也没说,只给了半个包子。
现在,她明白了教宗的意思。
真实确实会伤人。
尤其是对弱者而言,坦白往往意味着二次伤害。
“师叔……”她声音微弱,“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沈知白沉默许久,忽然笑了。
他从轮椅上艰难地撑起身子,拄着桃枝走到井边,俯视水中倒影??不再是年轻俊朗的模样,而是一个满脸皱纹、眼神疲惫的老人。
那是他真实的面孔。
“你说得对。”他对虚空中的教宗说,“真实很痛。而且不公平。强者可以潇洒地说‘我就是自私’,弱者却可能因为一句‘我不想结婚’就被逐出家门。”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
“但你知道吗?最让我恶心的从来不是谎言本身,而是**有人替我们决定哪些真相该留下,哪些该抹去**。”
“你删掉李寡妇杀夫的记忆,是为她好?那你有没有问过她,那一晚挥擀面杖时,是不是三十年来第一次觉得呼吸顺畅?”
“你抹去将军的恐惧,是怕他家人伤心?可你知不知道,他儿子昨夜抱着他说:‘爹,我也怕,但我还是想当英雄。’”
“你以为遗忘是慈悲?”沈知白冷笑,“那是剥夺。是你以神之名,夺走了我们犯错、后悔、挣扎、和解的权利。”
他猛地抓起铃铛,塞进小满手里:
“去吧,告诉所有人??不必完美才配说真话。你可以懦弱,可以残忍,可以不堪,但只要你还想说,就有人愿意听。”
小满怔住。
然后,她爬上彩虹马车顶端,高高举起铃铛。
这一次,她没有摇。
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整座城市、对着苍穹、对着那双注视万物的眼睛,嘶吼出一句话:
“我外婆死了!她走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信那些装神弄鬼的臭道士’!她说得不对!她不该那么说!她明明最敬香火!可我还是想让她这句话留在世上!因为那是她最后想对我说的话!!”
噗??!
铃铛响了。
不是滑稽的屁声,不是梦幻的虹鸣,而是一记清澈悠远的**叮咚**,如同山泉滴落石潭,又似婴儿第一声啼哭。
全城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