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才让单嫣半信半疑地跟着罗成站起了身。“走吧,让舅兄一个人静一静。”罗成低声在耳边劝慰,“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一个人待会儿也好。”单雄信笑起来:“快去吧。”“那,你先一个人静一静。”单嫣也只好同意了,“若是有什么事情,你记得要找我。”“我又不是通儿,我还需要你嘱咐?”单雄信摇头笑起来,朝她挥了挥手。单嫣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慢慢从单雄信的军帐当中走了出去。她才随着罗成走出十来步,背后的灯火就熄灭了下来。单嫣驻足转过头去看,单雄信的军帐已经熄了灯火,黑黢黢的。她盯着那漆黑处看,心中仍旧还是放心不下。罗成将披在她肩头的大氅拢了拢,揽着她的肩膀安慰:“会没事的。”单嫣这才转过眸来,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单嫣一直没能真正放下心来,即使罗成再三宽慰,她翻来覆去还是念着单雄信。今天单雄信的反应实在太反常。她自始至终很难相信单雄信真的听进去了徐茂公等人的话。她尝试着闭上眼睛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事情,可人睡不着,心也静不下来。黑暗中,罗成的手握住了她的。“没睡?”她听见他轻声问。单嫣轻轻地“嗯”了一声说:“睡不着。”罗成轻轻笑了一笑:“我也是。”顿了顿,“我在想一件事。”“什么?”单嫣问。罗成说:“我想,李密也许真的算不上一个明主。若是可以,我也像跟舅兄一样,一走了之。而且我还在想,几天在黄罗帐当中的所有人,也许都有了这个想法。”“你也要走?”单嫣忽然翻了个身,对向睡在床外侧的罗成。这句话叫她觉得有些吃惊。罗成也测过身来,低声道:“武姝的事情,也许只是一个开端。李密的马脚已经露了出来,他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忌惮了。”今日的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冲击。单嫣把头往罗成的胸口前靠了靠,半晌,小声地说:“你真舍得吗?瓦岗是这些年各位兄弟共同打拼的心血,若是离开了瓦岗,咱们能去哪儿?”罗成的手臂搭过来,将她整个人紧紧拢在怀里。“……今日在黄罗帐里,舅兄有一句话,我也深有感触。”“他说,瓦岗不是他的家,他的家是二贤庄。阿嫣,其实我也是这么觉得。瓦岗并不是我的家。”“我愿意死心塌地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和通儿,还有娘,你们都在这里。只要带着你们在身边,哪里都可以是我罗成的家,并不拘泥于区区一个瓦岗。推心置腹地说,瓦岗也并非是最好的归宿。”单嫣半晌无言,过了一阵,才低低道:“原来你是这么想的。”“是。”罗成道,“留在瓦岗,除了我想实现自己的抱负,更是因为这里可以庇护你们。可就如同舅兄话里所说的一样,如今的瓦岗已经成了李密的西魏,看今日这情形,只怕我们也早作预备。”“罗成。”单嫣忽然问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你说。”罗成柔声。单嫣沉默一阵,而后道:“我娘家,只有哥哥跟侄女这两个亲人,将来如果他们遇到什么事,你我一定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傻子。”罗成揉了揉她头发,“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寂夜里,罗成不看清单嫣此刻的神情。她抿了抿唇,忽然心底便有一种悲从中来。“有些事情临头发生了,只怕真的很难做权衡。只是万一到了那一步,我只求我们都能尽力。”罗成的下巴放在她头顶上,声音清浅:“会的。”单嫣这才浅浅阖上了眼,靠在丈夫的胸膛里慢慢地试着睡过去。一夜无梦。第二天清晨,单嫣还是准备再过去看看单雄信的情况。她特意早起做了一些单雄信从前在家爱吃的面点带过去,可跨进他军帐的时候,里头却空无一人。单嫣做的一篮子面点馒头全掉在地上。罗成与秦琼得知消息,立马派人将整个军营都翻了个底朝天,可却仍旧没有找到单雄信的踪迹。来报的人称,与单雄信一同消失的,还有几个他身边的亲卫,都是从前二贤庄出身的人。马槽里,单雄信的马及另外几匹马也不见踪迹。单嫣在单雄信的军营里呆呆地坐了许久没回神。昨天徐茂公解下的那个包袱还摆在她手边。单雄信走的时候没带上它。罗成得知后也沉默了半晌,秦琼过来瞧了瞧单嫣,对他说单雄信应当是昨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