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这才意识到当务之急,马上提剑穿衣,谁知衣服没能穿好,府门外砰地一响,整扇大门在马蹄下粉碎,外头闯入数十骑兵,除了当头一人蒙面,其余人全部全副武装。
杜仲逃出门外,恰好和马匹扬起的四蹄打了个照面,他看见为首一人美艳而冰冷的眼睛,道:
“你是含章王麾下——”
嗤的一声,他的脑袋已经被。干脆利落地砍了下来,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几圈。
安平收刀回鞘,看了一眼杜仲吓得瘫坐在地的夫人,用长枪挑起了杜仲的发髻,一扯缰绳,带着身后骑兵全部撤离后院,只带走了一个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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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百姓没有被惊扰吧?”宣今昭来时已经是后半夜,杜仲麾下的谋士幕僚该捆的已经全部捆起来。
“都被吵醒了。”安平实话实说。
宣今昭说的惊扰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闻言还是笑了笑,她转脸对裴牵机道:“如何?今晚的热闹可否搏裴公子一笑?”
裴牵机一路随她从含章至此,这一计策只毁去了一角城墙,就赚了整个昭都外城。
他笑道:“殿下这话倒像将在下置于褒姒的境地一般——可殿下又不是幽王,我只看到诸侯被殿下绑做一串,可没见到什么烽火。”
宣今昭笑起来。
裴牵机道:“所以那些坑道里面有机关?”
宣今昭点点头,道:“骑兵在外滋扰,他们不敢下坑道探查,于是往下填水和沙土掩埋,只掩盖了最低的一条地道,没填上面的另一条。沙土和水填进去,反而更加使土地变软,这时候再撤掉地道里支撑城墙的桩子,用投石机一砸,自然往下塌陷、豁口大开——裴公子以为此计如何?”
裴牵机笑道:“自然十分高明。”
宣今昭“唔”了一声,似乎在品味他的夸奖,她道:“此前在江陵对弈半年,也很少听裴公子夸赞我,一时有些飘飘然了,不如你多夸几句,让本王适应适应。”
她边说边走,离开了那些被捆到阶下的杜仲派,登入堂中翻看桌案上的文书。
裴牵机跟着她走入堂中,说道:“殿下以‘马贼’为正兵,引诱杜仲,杜仲却以为马贼为奇兵。殿下趁马群迅疾之力,去而复返,奇兵突至,攻其不备,此之谓‘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
以往宣今昭听那些古板士大夫寻章摘句的唠叨,总觉得刺耳又无聊。此时她看向裴牵机,见裴牵机含笑的眼睛笑意更深,虽然明知他这是溢美之词、故意为之,却听出别样的趣味来。
裴牵机还问:“这样殿下能适应吗?在下还有别的话——”
宣今昭忙道:“打住打住!”
二人谈笑间,裴牵机看了一眼外城窗外的繁华昭都,一同那遥遥的皇城,问道:“殿下当真要取而代之?”
虽然这世道,向朝廷上表,不等批复就攻城自占的事也有,可是像宣今昭这样只杀了杜仲就要破城的情况则难上加难。
宣今昭正要和他说些什么,忽然眼角余光看到顾淮往这边过来,赶忙道:“快进我袖子里来!”
裴牵机闻言,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怎么在陈却面前宣今昭就毫无顾忌,反而到了顾淮面前倒像偷。情私会似的。
他刚变作蛇形、盘绕上宣今昭的手,宣今昭见顾淮已经走到堂前,赶紧把他往里面推去,这一下慌乱之间,反而将他塞进里衣里头、肉贴着肉了。
宣今昭心里大呼失策,却感觉裴牵机飞速蹿到她的脖颈旁,藏在领口下面,这感觉像戴着一条项链似的。
“王爷。”
“你来了。”宣今昭镇定下来,笑道,“城中百姓如何?”
顾淮道:“他们并不怕殿下,反而问及白天来的‘马贼’,在下说,殿下的骑兵已经把人捉拿归案后,他们便也放下心了。”
宣今昭问:“你和陈谦陈大人怎么说的?”
顾淮叹了口气,道:“臣说有要紧事告诉他,虽然极尽委婉,可王爷做事却很不委婉,他听到城墙塌陷已经有些不好,在下怕他气出个好歹来,就不再继续往下说了,如今陈家还不知道杜仲已死的事。”
顾淮曾为先帝伴读,与诸皇子一般师从陈谦,与陈谦也是有一段师生情谊在。
宣今昭点点头,道:“好,来日本王到访时,亲自和他说。”
顾淮似乎欲言又止,宣今昭也知道他虽然在乎百姓超过陈氏,但是唯独这位陈谦老太师在他心中还是颇有分量,于是等着他将未竟的话说出口。
顾淮本想问问她对陈家的打算,话到临头,终究觉得问出口来有包庇师长过失的嫌疑,此时他忽然看见含章王的脖颈旁边有一道异色,骇异道:“王爷,你脖子上有刺青?!”
“啊。”宣今昭心道,还是被他看见了,她道,“是小蛇。”
顾淮皱起眉来,显然很不赞同。
那条蛇似乎察觉到自己被谈及,从宣今昭的脖子间探出头来,顺着皮肤绕了一圈,蛇吻贴在宣今昭的下颌,看向顾淮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