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子伏在露天温泉池边的岩石上,捋了捋贴在鬓边的乱发。
她露在水面的肩膀上,还沾着宣今昭的血,然而更多的却已经散在温泉水里,其他蛇妖也都泡在池中。
有人捧起水来喝了一口,啧啧嘴道:“莲子姐姐今日之举,岂不是很像昔日冠军侯泼御酒入酒泉?”
“别说,还真是。”
“我等没怎么和殿下打交道,喝到这点都想活吃了她,二公子居然能把她推开,也是怪厉害的。”
“难怪他道行高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修成那样啊……”
这时候忽然有人贴上来,舔了一口莲子肩膀上的血迹,莲子不喜欢这样,一把将她的头推开了。
她道:“你们说,二公子真的有用心引诱殿下吗?他好像还没得手吧?”
“引没引诱不知道,他倒是挺用心下棋的。”
“想必和我们不同,二公子原本是人,引诱时用的方法也是人的那套,要更加高明,不然,他今日就可以把殿下吃掉的,何必自持呢?”
这边水声中众妖谈论着难得一见的美味佳肴,即墨从温泉池旁边经过,无意打扰,隔着热气问了一句:"二公子呢?"
"回屋了。"莲子答道。
即墨刚处理了刺客,把他丢在荒山里,装作脱逃后死在半路,这才刚刚回来,要去报给二公子知道。
他走到二公子房间门口,刚刚打开门,就感觉到极重的妖气恍若实质般压过来,即墨连退了三步,赶忙道:"二公子。。。。。。"
屋内一片寂静,过了好些时候,裴牵机才问道:"什么事?"
即墨一五一十地说了刺客的事,并问道:"公子,您还好吧?"
裴牵机刚刚洗去了脸上的血迹,又换了沾上血迹的衣服,正看着盆里的水出神,闻言沉默了片刻,道:"你进来收拾一下吧。"
即墨硬着头皮进屋,裴牵机也稍稍收敛了自己难以控制的妖气。
即墨瞧了瞧屋内,端走了那盆已经用于擦洗的水,他迟疑片刻,看着二公子沾血的衣服,问道:"这个,也要一并处理吗?用火烧掉?"
二公子似乎十分难受,他坐在榻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而凑在唇边,迟迟没有饮用。
即墨等了片刻,终于明白过来沉默就是回答,他和二公子再亲近,也难以忍受在这间屋子里继续呆下去,于是忙不迭带了盆跑出门去了。
屋内又只剩下裴牵机一人,他闭上眼睛,然而还是能闻见自己挂在不远处的衣物上面散发的香气,他有些难以忍受地放下了茶盏,往博山炉里添了许多香粉。
然而燃香似乎如同泼水于蛇鳞上一样,始终浮在表面,那件衣服上留下的香气却是已经入骨的。
屋内越安静,反而越令裴牵机坐立难安,他本想去稍间躺倒在床上,用被褥隔绝掉一切。然而路过挂着衣服的衣杆时却仍不由自主地放缓了脚步。
他伸出手去时仍告诫自己,不要让方才脱下这件衣物时的克制化为泡影。
可是另有一条蛇在他心里吐着信子,他看见自己伸出手去。
沾染着血迹的衣物上面,卷云也变为了晚霞,裴牵机听见丝绸滑过木质的声音,就如同他听见自己心里那条蛇滑向含章王一样。
这件衣服终于还是被他带走了。
既然拿都拿下来了,再放手未免假惺惺的。
裴牵机躺在床上,看着衣服上斑驳洒落的痕迹,终于凑近,以他身为人形的鼻腔凑过去、埋进去。
他念道:"。。。。。。殿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