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牵机突然靠过来,宣今昭能感觉到他倾身过来时带动的气流扑打在她的伤口上,随即伤口就落入了一个湿热的口腔里。
宣今昭吓了一跳,赶忙试图后退,然而裴牵机随即上前一步,把她按在了太湖石上,埋头在她的伤处,让她无路可退。
宣今昭正要狠狠给他一脚,突然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被咬,只不过是流出来的血被舔舐掉。
而且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与其说是感觉被治好,不如说像是中毒后整个肩膀都失去知觉了。
她有心要保持清醒,可是那毒素似乎并没有扩散,她踮着脚僵直了四息,还是好好的,并没有昏迷过去。
并且他的动作……那么轻柔,虽然靠上来时特别急切,可是他吃掉她的血时,就像方才吃掉她递过去的点心一样,是很缓慢、很斯文的,或许有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并没有因为他是妖而改变。
就在宣今昭这么品味其进食过程的时候,裴牵机蓦然撤开了,他一下子用手按住了宣今昭的伤口,眼神里有些茫然。
宣今昭和他面面相觑,看见他失去了往日里永远干净整洁、云淡风轻的模样,从嘴巴到下颌全是鲜血,简直像吃了人的野兽。
他的脸色也和被喂了一个点心一样,甚至比那更红,都红得快滴血了。
怎么说呢,他这样怪惹人怜爱的——这个突如其来地念头袭击了宣今昭。
裴牵机刚刚从食粮的诱惑中挣脱出来,不知该对自己的行为作何解释,他道:“我,我……”
裴公子这副模样,就像是连年饥馑后的小孩突然吃了满汉全席似的,有种莫名的心虚。看他一贯能说会道的舌头都没辙了。
宣今昭也没辙,她朝他伸出那只沾满了鲜血的手,问他:“你——要是饿的话,这还有。”
裴牵机看着她的手心,妖的本能让他仿佛看到那里还留着一抔清泉,可是作为人的理智又拉扯着他想要埋头下去的脖颈
——太饥渴、太不堪、太失态、太不尊重了!
他转过头去,对一直在那、却又不敢站出来的莲子道:“快来给殿下治伤。”
莲子刚才早就听到了院里的打斗声,只不过一众姐妹谁也没有二公子来得快,二公子进食时,她们在后头直咽口水,也不敢打扰,这时候被叫破,一众蛇妖赶紧把莲子推出来。
莲子作为唯一一个能治伤的蛇妖,被推得一个踉跄,干脆哎哟一声摔在地上,衣裙摊在草丛上,一条银色小蛇探出头来,缠上了宣今昭的下摆。
一回生二回熟,宣今昭眼见她缠上来,也并不是很怕了,莲子攀上她的肩膀,匍匐在宣今昭的伤口处,被莲子紧贴着的地方马上就开始愈合了。
宣今昭十分好受,莲子却万分煎熬,被二公子看着,她简直就像掉进蜜水里的老鼠,有心偷蜜、却一口也不敢喝。
等到莲子重新回到草丛里,宣今昭摸了摸自己的颈侧,道:“多谢。”
莲子高高昂起的蛇吻低了低,然后她的姐妹笑嘻嘻地走过来,捡走了莲子的衣服,一银蛇伴着众人一道说说笑笑地离开了。
裴牵机见宣今昭的伤口真的无碍了,这才放下心来,他知道自己的瞳孔现在仍旧异常——不如说只要那血的香气还在,他的自控便是摇摇欲坠。
他道:“殿下好生歇息,在下——在下去整理仪容。”
宣今昭见他转身要走,一把抓着他的袖子,道:“欸!这有什么,我身上也有血,不和你一样吗?美人美不美,和脸上有没有东西又没有干系。”
裴牵机见她的笑容,便知道她是在逗自己,有心要走,然而袖子又被宣今昭拉了一下,她道:“你先前不是说你是狐狸吗?我一直以为裴公子这般美姿仪,应当是狐狸精呢。”
裴牵机别开眼睛不看她的血,很想逃开,他道:“在下什么时候这样说了?”
宣今昭道:“先前我说你们裴家是不是都是狐狸变的,也没见你否认。”
裴牵机扯着自己的袖子,却做不出和宣今昭拉拉扯扯的举动,只是站在那不靠近一步,他专心抵抗着自己想要进食的欲望,闭上了眼睛道:“我以为那只是殿下的一个譬喻而已。”
宣今昭笑了笑,见他实在为难,终于松开了手,那笑容,多少有些看明白对方秘密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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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我已经被那香味撩得浑身酥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