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承天府尹、主簿、长史其余可暂时按下不表,向史老丞相和雍王府递个人情,笼络示好,届时行取上京也无甚难事。
一番动作有所成果,薛严心满意足,打道回府。
晚间石桌上一片推杯换盏、觥筹交错。沈老爷端起酒杯,向薛严躬身道:“大人远道而来,沈府上下蓬荜生辉。不知大人您在乾安歇脚几日?下官也好有个准备,没得怠慢了大人。”
面对沈老爷话里话外的试探,薛严只作不觉,嘴角噙了一丝笑意,得心应手地打官腔应付沈老爷。
正意兴阑珊中,蓦地从旁伸出一截皓腕,往铜杯里添酒。
薛严一看,心头跳动,又是白日碰上的那个小丫头。冷白月光一照,更显顾盼生辉,花颜玉骨,又有青涩草木香阵阵传来。酒意之下,不免有些口干舌燥。
这丫头不过中上之资,上京只怕一坊里就能挑出来几个。今儿个怎么偏生把持不住,失了平日里的养气功夫?
正暗暗纳罕,又听沈老爷阿谀奉承地恭维。若是之前,薛严当然会耐住性子你来我往,互相虚伪客套一番。见人一分笑,语带三分情。官场上的圆滑如意他原是再熟悉不过。
可今日薛严却不满自己酒意之下心性浮动,便是在上京也不曾这样,便推说道:“沈大人,薛某不胜酒意,想先行回去歇息。不知可否劳烦大人府里的仆从,为在下准备些沐浴之物?”
沈老爷连声称是,好声好气将薛严送回了引竹院。
只是沈老爷已成人精,何其敏锐。瞥眼看了看江浔,复又望向薛严远去的背影,目光转了转。
江浔此时也察觉到沈老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垂首安静谨立,面上毫无波澜,一副乖觉恭顺的丫鬟样。
薛严这人来得奇怪,举动也奇怪,连带着今晚沈老爷也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她在沈府待着好好的,还有一年就能重获自由,不用再当躬身伺候人的奴才,可不能在这当口沾惹是非。
思及此处,江浔暗道,等明天她就告病,避开这人,左不过这人一两日也就走了。即使沈老爷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也无处施展,等一年过去,奴籍一销,天高海阔的任她去,眼下暂且忍忍吧。
薛严身子倚在浴桶中,身旁酸枝木漆金小几上点了檀香,酒意冲淡不少。他微闭着眼道:“今日沈府上下可有什么动静?”
一旁影卫听得这话,忙低声说道:“爷、两个影卫盯了一天,今儿个沈老爷休沐,一日不曾出得门去。倒是沈二小姐,便是城南都护程将军的夫人回来闹了一阵。”
说罢,便一字一句复述所听到之言。薛严本慵懒靠着,待侍卫汇报完江浔说的,他遮不住诧异:“那个婢女真是这样说的?”
影卫低头,沉声说道:“属下不敢欺瞒大人,一切属实。”
一个婢女,胆子这样大。两日里看着一副安静谨慎的样儿,没成想骨子里竟然想法与常人大不相同。
真是荒唐。却又有些趣味。
薛严不由得嗤笑出声:“真是有趣。”,影卫见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不敢贸然插嘴,静静在侧侍立。
过了片刻,薛严眼眸精光闪烁,又冷冷说道:“沈承志倒装得老实。只是以为这样,我便拿他没办法了?你且继续盯着,若有异动再来汇报。”
“爷,按计划咱们后日便要起行去江宁了……”影卫偷瞧薛严脸色,提醒道。
薛严淡淡道:“不妨,去了江宁、行事更方便。”
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深受圣上器重。靠的不仅仅是国公府的权势,更是凭玲珑心肠,以及寻常人没有的耐心。
江浔连着两日所办事务众多,盯了一众小丫鬟收拾完残羹宴席,不免有些头晕眼花,只想快些回房休息。
穿过弯弯绕绕的延廊,江浔抄了条回房的近路,视线里蓦地出现一团黑影,身体一僵,差点没喊出声来。
她走近一瞧,方松了口气:“给大人请安。大人怎么夜深了还在此地?”薛严不是回房安置了吗?怎么一个人坐这了。
薛严一张脸在黑暗中半隐半现:“房里憋闷,本官寻个僻静地醒醒酒。”
他院子里本身就有一片竹林,偏偏找到这儿来醒酒,江浔有些不信,心下不安起来。
“那奴婢不打扰大人了,大人若是醒了酒便快些回房吧,当心夜里着凉。”
只见江浔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疾入一条宽敞大道。
薛严轻笑出声,声音几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