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齐颂心中悲愤难平,脚步踉跄地走向吕宗慎的遗体。随后,他高举官帽,向天起誓:“我齐颂,愿随吕太傅而去,以彰太子之无辜!愿天地昭昭,明太子清白!”说完,他猛然撞向石墙,瞬间血溅三尺,气绝身亡。
目睹这悲壮的一幕,大臣们无不动容,纷纷跪下高呼:“我等愿以微命,祈求陛下明察太子清白,莫让忠良蒙冤!”
他们的声音在永明门的空地上回荡,充满了绝望与悲愤。
面对此情景,傅庭深一时拿不定注意,便退回宫中,向靖文帝请示道:“此事该如何处置,还请陛下定夺。”
靖文帝听后,没有对吕宗慎、齐颂的离世流露出过多的哀痛,反而愤怒地斥责:“这帮老匹夫是在公然威胁朕吗?既然他们如此忠于太子,那就陪太子一同去吧!传令下去,凡是在场哀求太子者,一律视为叛逆,就地处决,以示惩戒!”
傅庭深略做迟疑后,最终还是领命离去,但在转身时,靖文帝却开口道:“霍国公府和大将军府有何动向?”
傅庭深微微一顿,答道:“霍国公府与大将军府暂无异动,但臣已派人密切监视,以防万一。”
靖文帝在傅庭深离去后,缓步移至窗前,凝视着宫外苍茫的天空,思绪飘向了一个时辰之前。
子夜幽凉,月色如霜。
祁阳太子跪在大殿中央,静默无语。
“你看看这个,”靖文帝自袖中取出密函,交予祁阳太子,并言明,“为救你,你舅舅明威大将军即便远在边境,也要擅自调动驻守皇陵的禁军羽林卫。”
祁阳太子震惊万分,手中密函瞬间滑落。
“若非朕事先得知,逼宫之事恐已发生。”靖文帝冷眼望向祁阳太子,语气严厉地指出,“你仁慈有余,决断不足,且与外戚勾结欺瞒朕,若真承继大统,只怕朝政动荡,社稷难安。”
靖文帝缓步至御案前,凝视着那明黄色的绢帛,沉思片刻后,终是缓缓开口:“你被诬陷之事,朕可择重臣彻查,还你清白,但东宫朋党之祸,必须严加整肃,以儆效尤。此外,霍国公、明威大将军欺君罔上,其罪难赦。然念及你母族世代忠良,朕可网开一面,仅赐其自尽,以全皇族颜面。”
言罢,他转过身来,继续说道:“至于太子妃及那初生的稚子,你可自行决定其去留。但你身为储君,应深谙此中利害关系。此事不仅关乎皇室血脉之纯正,更关乎朝纲之稳固,社稷之安危。”
祁阳太子闻言,垂首沉默,深知这抉择之重,心中矛盾万分。
“父皇,儿臣自被册立太子以来,始终以仁德忠孝为本,忠君爱国,善待百姓,爱护手足,未曾有篡位之念。然世事如棋,儿臣虽力求光明磊落,却也不免身陷囹圄。父皇所言之重,儿臣心中明了,父皇心中所托,儿臣却难胜任。
东宫之祸,虽非儿臣所酿,然因儿臣而起,儿臣难辞其咎。但请父皇念及儿臣一片赤诚之心,对无辜之人网开一面,尤其是那些忠心耿耿的东宫僚属,他们皆因儿臣而遭牵连,实在无辜。
儿臣与阿筠虽两情相悦,但因身份悬殊,无法给阿筠正室之位,故始终恪守礼数,未曾逾越半分。然而,在三年前的家宴中,阿筠遭奸人算计,被霍国公误认作失散之女,加之父皇当场下旨将阿筠赐给儿臣为太子妃,故而儿臣不得不将错就错,才造成了今日这等局面。
因此,父皇之托,儿臣实难承担。若儿臣为了一己之安,牺牲无辜之人,岂非背离了仁德之道,又如何负起保国佑民之责。儿臣不愿行此不仁不义之举,更不愿以亲人之血,铺就帝王之路。”
靖文帝闻言,面色复杂,良久未语。
殿内一片寂静,只余烛火噼啪作响。
这时,窗边突然飞来一只金雀,落在了御案上。
靖文帝目光随金雀而动,神情微缓,似有所思。随后,他取下金雀腿上绑着的细小竹筒,轻轻旋开,从中取出一张细长纸条。
纸条上,几行小字映入眼帘,赫然是一道密报。
“逆子,”靖文帝拍案而起,声色俱厉,“你口口声声仁德忠孝,却不过是以此为幌子,实则拖延时间,意图蒙蔽朕。你心中早有打算,今夜孤身入宫,无非是想稳住朕,让太子妃带着你的金印前往洛洲,以调动洛洲驻军,来一场里应外合的戏码,是也不是?”
祁阳太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与震惊,他从未有过如此念头,更未有过任何部署。“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此番入宫,只为表明清白,绝无半点异心。那金雀与密报,儿臣全然不知,更不可能有所关联!”他急切地辩解,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靖文帝凝视着祁阳太子,目光中流露出深重的失望与疑虑。
祁阳太子见状,心中焦急,却又无法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亦深知,此时此刻,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于是,他再拜叩首,向靖文帝陈情:“今日之祸,儿臣已辩无可辩,唯望父皇明察秋毫,宽恕无辜之人,儿臣愿以死谢罪。”
说罢,他起身向外走去,眼中闪烁着决绝与悲壮,似乎已做好坦然赴死的准备。
殿外,零落的杏花随风飘散,似白色的雪花,带着隆冬的寒意,洒落在祁阳太子肩头。
其意也悠,其情也哀。
其行也决,其心也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