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槿容点点头,补充道:“我明日便去拜访乐署令,请她联络昌平县的士人学子,在三日之内集结民心,为徐玉林声援。”
“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莫雨点头赞同,“南海剑派在本地亦有不少弟子,我也可以调动他们来助阵。”
夜色如墨,笼罩着昌平县。
叶槿容三人商议完毕,便回到了住处。
次日清晨,叶槿容一袭素衣,踏进了昌平县乐署的大门,半个时辰后,她面色凝重地走出,却并未回客栈,而是径直前往一处女子学堂。
学堂内,书声琅琅,孩童们正齐声诵读着经典。
叶槿容站在学堂外,目光透过半开的窗户,落在那个正在授课的中年女子身上。
中年女子似乎察觉了窗户的目光,便缓步走出门来,与叶槿容在廊下相遇。
“这位娘子有些眼生,不知来学堂有何事?”中年女子微笑着问道,她的声音温和而亲切,透露出一种书卷气。
叶槿容回以微笑,答道:“我与曲先生是旧识,今日途经此地,便想来看看她是否安好。不承想打扰到您的授课。”
听到这里,中年女子审视了叶槿容片刻后,语气略带凝重地问:“曲先生离世已有多年,而您似乎尚年轻,如何能与曲先生相识?”
叶槿容微微一怔,随即解释道:“曲先生曾为我年少时的授业恩师,虽多年未曾相见,但其教诲我始终铭记于心。”她边说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牌,其上字迹虽斑驳,但仍可见昔日风采。
中年女子接过玉牌,仔细端详后道:“字迹确是曲先生的手笔。”她将玉牌递还给叶槿容,接着说,“我曾受教于曲先生,在她去世后,我秉承其遗志,接管了这间学堂。您既是曲先生的故交,便是我的旧识。若您不介意,便叫我赵娘子吧!”
长廊两侧,翠竹摇曳,沙沙作响。
叶槿容与赵娘子并肩而行,不时与嬉戏的孩童擦肩而过,童声笑语回荡,营造出一片祥和之景。
“曲先生设立此学堂,旨在为女子提供读书识字的机会。学堂虽依赖曲先生的遗资维持,但随着学生人数增多,开支亦随之增加。后来,幸得京中一位贵人资助,学堂才得以维持…”
“曲先生的善心令人敬佩,她的遗愿能由您继续传承,实乃世间之福。”叶槿容感慨道,目光中流露出对曲先生的深深怀念。
赵娘子轻叹一声,说:“曲先生曾问,为何世间男子得以遍览诗书,而女子却只能幽居简出?她深信教育不应受限于性别,故立下宏愿。愿天下女子皆以才华为盾,以学识为剑,勇敢走出家门,迈向更宽广的天地。”
叶槿容听到此,突然停下了脚步。
赵娘子见状,便问道:“娘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叶槿容微微摇头,稍作沉吟后道:“我近日将办一桩要事,若事成,则可为曲先生修建生祠,以纪念她的恩德和教诲,让后人永怀其名。”
赵娘子深感叶槿容言辞凝重,遂问道:“若此事不成,将如何?”
“此事必成——”
与此同时,由莫雨召集的南海剑派弟子,穿梭在昌平县的大街小巷中,不断向过往的百姓们讲述徐玉林案的始末,以及在行刑日前的那场集会。
乐署令亦在昌平县内积极行动,她利用自己在官场的人脉,联络了多位士人学子,一同撰写倡议书,呼吁百姓关注此案。
这样声势浩大的行动,势必会引起州府的注意,阜州刺史严陵本欲派衙役镇压,但在赵振的通报下得知,叶槿容与秦怀允亦在关注此案。
鉴于两人身份特殊,虽未直接介入,但为避免事态扩大,严陵便让衙役暗中观察,不再进行干涉。
夜幕低垂,星辰微烁。
昌平县往北走六十里,是一片连绵伏的山脉,其中,主峰横亘百里,巍峨壮观,越往里走,越见密林深深。
秦怀允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至山林深处时步伐放缓,慢慢踏上前方落叶满地的空地,然后等行至中央时,翻身下马径直往一座白玉坟头走去。
深秋的风吹过时,带来了透骨的冰凉。
秦怀允缓缓伸出双手,抚摸着那座被十三年风雨侵蚀的墓碑,冰冷的感觉自掌心渐次蔓延至全身。他嘴角微微牵动,却未曾出声,只是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主地轻颤,仿佛那些往昔的记忆仍清晰如昨。
过了许久,秦怀允才睁开眼,低声问道:“娘,您能告诉孩儿该怎么办吗,孩儿该怎么做才能帮到她。”
“娘,您在临终之际,曾反复告诫孩儿,此生切勿涉足官场。然而,如今孩儿深感世间诸多事,仅凭一己之力实难扭转乾坤。但若选择步入官场,那便如同踏上一条不归路…”
秦怀允的声音在林间回荡,充满了无尽的困惑与挣扎。
“孩儿想,这或许正是娘临终前最担心之事,您害怕孩儿会步您的后尘,因此,您宁可孩儿一辈子碌碌无为,做个悠游自在的逍遥散人,也不愿孩儿深陷权谋深海之中。”
月色透过林间空隙,斑驳地洒在秦怀允肩头,映照出他清瘦而孤绝的身影。
对于徐玉林案,秦怀允很清楚已绝无转机,徐玉林必死。因为幕后人的目标并非徐玉林,而是叶槿容。否则,他们既然能杀徐玉林全家,又何须独留徐玉林至今?
然而,秦怀允更明白的是,在叶槿容孤立无援时,他却无能为力。倘若他身居官位,或许能为她做点什么,而不是让她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