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阿徐满面笑容地抱着小狸进入苏幕遮,一见叶槿容便称赞道:“长公主,小狸真是聪明伶俐,不像猫儿,倒像个小孩子,极通人性。”
叶槿容没有回应阿徐的话,而是吩咐门外侍女将小狸带出去。随后,她转向阿徐,语气严肃地询问道:“四日前未时至申时,你去了哪里?”
阿徐微微一愣,随即垂下眼帘,声音有些颤抖:“我……我一直在府里,哪儿都没去。”
叶槿容思路清晰地说道:“四日前我曾提及,秋茗居的明前龙井,府中所剩不多,嘱咐你闲暇时买一些回来。刚好次日所泡茶水,便是新出的明前龙井。你若一直在府里,又怎会买到秋茗居的茶?由此可知,四日前的未时至申时时段,你并不在府中,而是在秋茗居。”
叶槿容语气虽平和,却自有一股威严,使得阿徐瞬间跪下,颤抖着回应:“长公主,奴婢并无意隐瞒……只是……”
叶槿容起身,伸手将阿徐扶起道:“我并无责怪你的意思,你自幼随我左右,对你我还是信得过的,因此对于某些事情,你没有告诉我,必定是有你的考虑。但现在我既然问了,你就不该再继续隐瞒下去。”
阿徐微微抿唇,与叶槿容对视一眼,低声说:“那日奴婢前往秋茗居购买茶叶,恰巧碰到了大统领,但他似乎并未注意到奴婢。”
叶槿容回应一声,随后重新落座,示意她继续陈述。
“奴婢买了茶叶后就准备回府,然而就在此时,奴婢瞧见大统领和镇国公似乎在交谈些什么。因为之前大统领曾顶撞过您,所以奴婢就想跟过去看看,没想到却听到了……”
阿徐看了叶槿容一眼,欲言又止。
叶槿容紧接着补充道:“你是不是听到大统领建议镇国公向皇兄请求赐婚,把华阳郡主许配给顾士谦?”
阿徐露出了惊讶的表情:“长公主,您怎么知道的?”
叶槿容叹息道:“你是担忧我听闻这些后会感到不快,因此才选择不告诉我,是吗?”
阿徐点了点头,补充说:“另外考虑到大统领是家主的胞弟,倘若让您知晓,恐怕您会再次误解家主。”
叶槿容轻抚过面前的酒杯,杯口传来微微凉意,而眼里的情绪愈见复杂。
温之承作为一名武将,不大可能主动前往秋茗居这种品味茶艺、聆听曲艺的场所。他唯一可能前去的原因,便是深知镇国公会在那一日陪同华阳郡主踏足秋茗居,同时他也知道阿徐会在同日出现在哪里。
华阳郡主每月大致会数次前往秋茗居,有时镇国公会陪同前往,因此预测到这一情况并不困难。
至于阿徐?
她思考片刻,推测或许是府内仆人听到了她们之前的对话,然后便将消息透露给了温之承。不过,即便阿徐当日无法抽身前往,他们仍有办法让她如约现身。
叶槿容轻呡杯中佳酿,继而唤道:“阿徐,明日替我向镇国公府递交一张拜帖,就说久未与华阳郡主相见,明日想去看看她。”
阿徐稍显惊讶,但在触及叶槿容的目光后,立即低头回应:“是,奴婢回府后立刻着手去办。”
次日巳时初,叶槿容与阿徐前往镇国公府,直至未时末才返回。
去的时候,叶槿容面带忧郁,但回来时却步履轻盈,心情明显好转。
隔日,叶槿容突然让阿徐告知温泰,自己要去别院小住两日,除了阿徐外其余人皆不得随行。
别院翠峰阁内,叶槿容系着披风,独自站在长廊下。她目光深远地凝望着不远处的苍翠山峦、修长竹影,不觉沉思深深,忘记了尘世浮沉。
突然,一道惊恐的尖叫声打破了宁静,令叶槿容不禁退后半步。她询问道:“阿徐,出了何事?”言罢,她稳住身形,沿着走廊快速走去,然而尖叫声却愈发尖锐。
当叶槿容匆忙抵达庭院时,发觉阿徐已瘫倒在地,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她顺着阿徐惊恐的目光望去,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心神一颤:墙角不知何时堆满了山雀的尸体,在夜色的笼罩下,散发着诡异的幽光。
叶槿容左手轻抚胸口,不断地平复呼吸,还好只是山雀,她还以为是家中进了贼人。当她欲扶起阿徐之际,左耳捕捉到一丝微不可闻的声响,她便顺势假装扭伤脚踝,巧妙转移视线,果然在长廊尽头发现了两道匆匆而过的人影。
那一刻,她的心冷到了极点。
半个时辰后,阿徐走进屋内,对叶槿容道:“长公主,已经处理妥当。关于那些山雀,过几日坊间就会流传出很多版本,相信不会让家主起疑。”
“辛苦你了,陪我演这出戏。”叶槿容握着她的手,轻抚那些涂抹了药膏的擦伤,语气中流露出关切之情。“这几日切勿让伤口沾水,待伤口愈合后,再使用皇兄上次赏赐给我的冰痕胶,以免留下疤痕。”
阿徐反握住叶槿容的手,感觉到她此刻心如寒冰,“长公主,家主为何如此?难道他不信任您吗?”
叶槿容本欲以笑化解心头的苍凉,然而越笑越发显得悲凉,“他并非不信任我,而是从未信任过我,我与他之间,何谈信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