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之言眼眸低垂,审视着面前躬身行礼的官员们,公事公办地回应道:“诸位同僚请起!”
淳于简正欲奉承,不料被徐山抢先一步说道:“在下曾在京城有幸见过温相,对温相的年轻有为及翩翩风采”
温之言毫不留情地讥讽道:“徐大人,洛州水渠出了如此大的问题,您竟还有闲情逸致在此恭维,真是令人费解。”
徐山一时语塞,颇为尴尬。
温之言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看见正低头憋笑的淳于简,再道:“近日洛州下属的灵溏县有县属官员身亡,洛州刺史既未亲自前往调查,也未发出吊唁文书,不知情者恐怕会误以为身亡的是洛州刺史而非灵溏县令。”
鉴于说话人身居高位,既是当朝左丞,又是驸马,因此即便其话语尖刻,淳于简与徐山也只能默默承受。
温之言丝毫没有顾及二人的颜面,在刺史府众目睽睽之下,他直接质疑道:“关于司仓参军的案件,现场门窗紧闭,凶手究竟是如何逃离的?再者,从血液凝固程度和体表温度推断,死者应在戌时末遇害,然而你们声称的凶手当时正在城外赌坊,他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赶到距离几十里外的州衙公署行凶?”
这番话让淳于简哑口无言,他只得硬着头皮回应:“温相,此案已移交刑部审查。”
温之言冷漠地扫视在场众人,语气冷冽地说道:“别以为把案件交给刑部就能高枕无忧,也别妄想掩盖真相、逃避罪责。”
话音落下之际,温之言便跨步离去,直奔命案现场,他深信凶手是淳于简,然而,一个难题始终困扰着他:门窗紧闭的情况下,淳于简究竟是如何在杀人后,悄无声息地逃离现场的呢?
裴伦在勘查现场后,发现洛州州衙公署与邺城的布局有所不同。其一,该处屋舍通透明亮,无隔断遮挡,自门口至床铺一览无余;其二,屋舍仅有两扇侧窗和中央的气窗,使得整个布局略有异常,但具体哪里异常,他一时却难准确描述。
温之言于沉思中,走到书案旁,随后蹲下身子,仔细观察着地面上的血迹。忽然,他转过头来,对裴伦说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的血迹有些异样?”
裴伦蹲下身来,仔细查看后点头确认道:“确实,左侧的血迹延伸了四寸,但中间靠右的部分却突然中断了。”
温之言分析道:“这里之前应该摆放过某样物品,因此割喉时喷溅出的血迹被其阻挡,而事后该物品被移走,所以血迹才会呈现出这样的状态。”
裴伦疑惑道:“那会是什么?又为何要取走?”他稍作停顿,随后目光转向房间的右侧,追问道,“而且,除了这处奇怪的血迹外,那边还有一处较为淡薄的血迹,这又是怎么回事?”
温之言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顾四周,眉头微皱道:“自从进入这个房间,我就感觉这里的布局似乎有些古怪。”
“我也有这样的感觉,”裴伦附和道,“从常理来讲,若是没有隔断的话,床榻应该置于左侧靠里的位置,而书案则应当摆放在正厅与床榻之间。”
温之言站起身来,继续道:“然而,眼前的布置却是书案被放置在正厅的中央,而桌案却紧挨着床榻,这种布局似乎并不符合常理。”
裴伦追问道:“这是凶手刻意为之,还是另有隐情?”
温之言微微摇头,“目前尚不得而知,但这些无疑都是此案中值得深入探究的疑点。”
在来到此地之前,莫雨已经向温之言和裴伦详尽地介绍了案件的情况。然而,由于尸体已经下葬,部分关键细节仍模糊不清。
比如,通过分析割喉的深度和伤口的朝向,可以推测出凶手的力度以及惯用手。同时,观察尸体身上是否存在防御性伤口,也能推测凶手是熟人还是陌生人。
然而,由于尸体已经下葬,这些重要的线索都消失了。
此外,由于司仓参军没有亲属,所以,葬礼由淳于简负责操办。而案件目前正处于刑部的审查阶段,因此除非案件被驳回,否则温之言并没有合适的理由重新开棺验尸。
温之言走到书案旁,随手取出一卷画轴并展开。画面呈现的是一幅春游写意图,图中虽未描绘人物,却生动地展示了动物、早春的花卉、青翠的山峰以及清澈的池水,恰如其分地呼应了画作的名称。
初观之下并无异状,然而,当温之言目光触及画中的题字时,却觉得画与字之间似乎并不相称。
裴伦靠近画卷,低声吟咏其上题字:“照我高楼,寄我浮云,风起尤多情;惊鸿照面,孤灯明灭,花开皆不见。”他反复诵读,却仍未能领悟其中深意。这些诗句似在述说某种情愫,然而,为何会题写在春游写意图上呢?
温之言蹙眉沉思,突然,他想到什么,手指轻触画卷中的山峰、水池、飘飞的花瓣以及两只麋鹿,口中对应地说:“山峰暗喻高楼,水池象征着浮云,风起与花瓣纷飞相应……而那隐于画中、若隐若现之梨花,则寓意‘皆不见’。”
裴伦闻言,恍然大悟,击掌赞叹道:“原来如此,此中竟藏有如此深意!然而…”他眉头微蹙,新的疑惑涌上心头,“为何要以如此曲折隐晦的方式来表达呢?”
温之言将画卷收起,并道:“或许,此中奥秘,唯画卷中所绘那位女子方能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