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正好?,我们走后记得落锁,还?早,你再睡会。”顾元初出了院子合上宅门,在?窄窄的小巷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边打着?哈欠边含含糊糊的嘀咕:“大清早的还?挺凉快。”
走在?前?面的顾元正顾元杰已经到了巷子口,顾元初小跑的追了上去:“还?早,用?不着?走这么快。”说着?话,他使劲闻了闻,跟个狗鼻子似的:“好?像闻到了粥香?开个早食店也?不容易,起的比鸡还?早。”
顾元正顾元杰还?是没有说话,他俩习惯了沉默,能不说话就不说话,最重要的还?是,昨天喝了酒今天脑子有点木。
两个弟弟不搭腔,顾元初也?不说话了,安安静静的走路,出了镇子,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夜里没睡好?又起得太早,安安静静的走路他犯困!“我感觉随时都能闭上眼睛,好?困,你俩看着?我点啊,说不定我走着?走着?就一头栽地上了。”
肩并肩走路的顾元正顾元杰很默契的拉开了距离,同?时伸手将落在?身后的大哥拽到了他们中间,抓着?的手腕没有松,三兄弟手拉手成排走,顾元初左右看了眼,笑的跟个弥勒佛似的,和气里透着?丝丝得意。
“一看你们就是不经常喝酒,不过?这酒啊,喝多了不好?,我以后也?不喝,除了咱们兄弟几?个喝点儿,说说话,旁人再喊我喝酒,能推就推,能喝茶就喝茶你们大嫂老说我不听话总是喝酒,有时候应酬,不得不喝点。对了,二?弟四弟咱们开店,要不然别弄酒,喝了酒就容易出事?,跟娘说说,整点儿汤汤水水就挺好?,茶啊,乌梅汤啊,这个啊,不容易出事?,你们觉的呢?”
没人说话,除了顾元初。
顾元初也?不在?乎,他都不用?看路,跟着?两个弟弟的脚步走,轻松的很,嘴里嘀哩咕噜没完没了:“老四啊,我跟你讲,说说掏心窝的话,春荣读书这事?,不能因为他现在?读书,就是读书人什么都不干,这用?不行,我跟你讲,我小时候啊,读书还?是有些?聪明,要不然也?不会十四岁就考上了童生,败就败在?人懒了点,没下地干过?农活,吃不了读书的苦,读书其实很辛苦,不是身体的累,是精神上的苦,说了你们大概也?不知道,我这人吧,得爹娘看重,吃不了苦啊,考了童生没两年就成亲了,心思愈发?不在?读书上,秀才是考了一回又一回,就是考不上,索性也?就不考了,家里吃穿不愁,咱们乡下小地方有个童生也?能勉强混开,多少能得些?尊敬……日子过?的啊,是真快活。”
他长叹一口气:“虽没有考上秀才,我一直觉的自?己挺有出息,没成想,老了老了在?娘心里却是最放心不下我,你们不知道听着这话我心里多后悔,当初啊,就该跟着?一起下地干农活,熬一熬身子骨,吃的苦受的累,兴许我就能坚持住,说不定还?真能考上秀才,夫子说我是他近十年里收过最有灵气的学生,可惜了可惜了……”
顾元初摇着?头,回忆起年轻时候,还?真的是颇为春风得意:“老四啊,春荣你得看住了,就不能太偏着?他,该干活还?得干活,累点没事?,不能心疼,咱们当父母的心狠点。”他挣开了四弟的手,伸着?胳膊往四弟肩膀上搭:“老四啊,我有十多年没拿书本,肚里好?歹还?存了点墨水,要不要我帮帮春荣?要不然这样吧,傍晚吃了饭没事?,我去看看春荣,早些年我没能光宗耀祖,兴许这重任就落在了春荣身上呢,瞧瞧这名字也?取的好?,春荣春荣,老四啊,我当初取这名,就是天意啊!顾家孙辈里,就春荣爱读书,可不就是天意,老天爷照看咱们老顾家,我得照看照看我春荣小侄儿,咱们老顾家的秀才公啊!”
你还?给六房取了个文觉呢。顾元杰扒开了搭在?肩膀上的胳膊:“大哥,你还?没醒酒?”
“我压根就没喝醉过!”顾元初为了证实自己的话,原地蹦哒了两下:“看没见,稳稳当当。”确实还?醉着?,顾元杰懒的搭理他,拽住他的手腕,省的一会摔了个四脚朝天,回了家又得请吴大夫。
“老四我跟你说,我真心实意的!”顾元初拍着?胸膛:“要不要我帮春荣,你说一句话,哥哥听你的!”
顾元杰看着?像是没睡醒的大哥:“每天下地干活,你还?能有余力教春荣读书?”
“能!”顾元初斩钉截铁的回了一个字:“早些?年我就是太不能吃苦,现在?不一样,我要给娘争脸面,我要和春荣一起读书,教他识字,白天我干活,夜里我读书,我要刻苦努力!我和春荣,我们老顾家怎么着?也?得出个秀才公!”
大哥说话,顾元杰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二?哥,顾元正感觉到四弟的视线,侧头看了眼,兄弟俩对视片刻,顾元正没说话继续大步走路,顾元杰笑着?说:“哥,我相信你。”
“老二?,老二?你怎么不说话?”顾元初扯了扯自?己的手,他的手腕被二?弟拽着?:“老二?,你信不信哥?”
前?面就是村子,快要到家了,顾元正简短的回了一个字:“信。”
进了村到了家门口,顾元正放开了一路拽着?大哥手腕的手,顾元杰也?松开了大哥的手腕,两人开了院门,大步往院里走,独留顾元初站在?院门口,咧着?嘴乐的找不着?北。
灶屋大锅上煮着?豆浆,屋里飘满了浓浓的豆香,张婉桃转身从厨柜拿碗,余光瞄见屋后井边的丈夫,哪还?顾得上拿碗,忙笑着?往屋后去,眉眼含情亮晶晶:“你回来了,锅里煮着?豆浆,正好?可以喝,给你盛一碗?”眼神儿细细的打量,丈夫瞧着?像是挺好?,担忧了整宿的心总算是踏实了。
洗了把冷水脸的顾元杰清醒了很多,点头应了声嗯,又说:“盛三碗放凉,二?哥的多加半勺糖,大哥随意。”
听了丈夫的话张婉桃才看到旁边还?有个二?哥,她笑了笑有点儿尴尬:“嗳,我去盛豆浆。”
“回来了。”压完豆腐的朱凤喜从丈夫身边走过?:“我要炒些?酸辣浇头你们要不要?拌豆腐脑吃,不要的话可以放糖。”见四妯娌在?盛豆浆,她提醒着?:“用?小碗,豆腐脑也?能吃,别光喝豆浆,一会还?要烙饼呢。”
也?对。张婉桃赶紧换了三个小碗。
顾菲菲起来见着?在?院里劈柴的二?儿四儿,还?挺意外:“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元正说:“回来了一会。”
“行,等我漱口洗脸,咱们练五禽戏。”儿子儿媳孝顺,日子过?着?就是舒服,大清早的顾菲菲就满脸的笑,显然心情极好?。
婆婆心情好?,几?个儿媳看着?心里也?高兴,说话愈发?随意轻快,小辈们见长辈们相处的如此?和睦,心里头美滋滋,也?觉的今儿可真是个好?日子呢,比较活泼的大着?胆子说话,一时间笑语盈盈莺声燕语,颇有几?分尚处春光明媚之感。
刘娇杏脚步匆匆回了屋里,推着?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丈夫:“醒醒,娘起来了,该到院里练五禽戏。”
“娘起来了?”正做着?美梦呢,梦见自?己考上了秀才,顾元初心里高兴的哟,脚下踩风朝着?娘屋里去,正要大声的告诉娘这个天大的喜事?,他被媳妇推醒了,五禽戏三个字瞬间破了他的美梦:“媳妇我跟你说……”张了嘴,不对,不能说,这事?得藏住,得等他真的捡起书本,实实在?在?的能看进去,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可能,兴许……说不定运气来了,咳咳,他才能跟家里说,他想再试一下考科举,现在?不能说,说出来了凭白添了笑料,得忍住:“我去院里了。”
喝了酒就神神叨叨,刘娇杏翻了个白眼,弯腰整理床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