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轻容道:“你如今身处高位,多的是人盯着你,等你犯错。虽说朝中有不少人亲近金人,可我总有些放心不下你。不说朝堂这边的人想找你的麻烦,只说完颜洪烈,他在你身上吃了大亏,当真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你?完颜康再怎么说,都是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柳仪煊提笔写:先下手为强。
许轻容看到了柳仪煊眼中的坚定,不由叹了口气。
他心中的柳仪煊一直都很温顺,因为心中挂念着父母的仇恨,比同龄人更加稳重成熟,他的脾气很好,从未与人起过争执,若是有人对他恶语相向,他也都是一笑了之。
柳仪煊杀死童贯已经出乎了他的意料,原以为是童贯做的太过分,现在看来,分明是他对柳仪煊还不够了解。
许轻容道:“你打算怎么做?”
柳仪煊神情恬淡,坐姿端正,提笔书写的时候极有风度,写出的字句却是杀气腾腾:两国之间的矛盾,自然是在战场上解决。若太平王出征,我会请求随行。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就不多劝了。”许轻容想起他上次和童贯去前线,也是这般强势,分毫不肯退让,这次怕也不会轻易改变想法,“如果当真能在军中立下战功,比辩解万句都有用。只是你本就居于枢密使一职,又与太平王来往甚密,官家知道了,怕是会多心。”
柳仪煊摇了摇头,写:薛大公子早已料到这一点,他有办法解决,我不会有事的。
许轻容信不过薛沉,可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其他办法。
他没再说什么,放柳仪煊离开了-
“下雪了。”薛沉透过窗子,看到外面飘起了雪花,“今年的雪似乎格外多。”
小荷又添了些炭,把屋子里烧得暖暖的:“都说瑞雪兆丰年,来年田地里肯定能有好收成,这是吉兆呀,公子怎么不高兴?”
“冬日难捱……”薛沉顿了顿,“涟儿呢?”
“世子应当在隔壁院里吧,今日没有见到他出来。”
“我去看看他。”
薛沉披了件大氅,没让小荷跟着,去了宫九那边。
宫九趴在窗户跟前,看着外面的雪花发呆,余光瞥到有人过来,定睛一看,立即回神,他快步来到门口,打开房门:“哥。”
“很无聊?”
“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宫九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
“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他屋里有点冷,薛沉没脱大氅,随手撩了下衣服,就这么坐在了凳子上:“吴明死后,无名岛便用来囤放粮草、铁器和金银了,我弄了些钱,供给父亲招兵买马,如今父亲手上的兵力早已超过从前。”
宫九是无名岛的主人之一,薛沉私下里做的事情,他都有所耳闻,只是算术不好,没有清晰的认知,根本不清楚太平王现在强到了什么地步。
听到薛沉的话,宫九淡然地点了点头。
薛沉:“每年冬日北疆都会有战事,如今爹那边分出了不少兵马去讨伐你的下属,如果这个时候金国起兵,又是一次巨大的损耗。”
太平王的私兵不能放在明面上,他原来手上的军队足以应付金国,但是新兵本没有必要这么消耗,与其攻打宫九在各地的势力,不如一致对外。
但是前提是,宫九不会再回到江湖,和太平王作对。
宫九听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大哥想让我做什么?”
薛沉:“我信不过你。”
宫九神色黯然,但是没有埋怨什么,看向薛沉的眼神只有歉疚。
他以前欺骗了兄长太多次,兄长信不过他也是应该的。
薛沉摸摸他的头:“过几日小绵该休假了。”
宫九:“嗯。”
他和裴锐的关系暂时变得缓和。
上次去神捕司做口供,回来的时候裴锐特意去接他,两人一路沉默,虽然没有变得亲近,至少不会再拔刀相向。
从江湖势力中跳脱出来以后,宫九再回想从前的事情也有了新的感受,他再想起昔日与其他人的交谈,薛沉、谢珩、裴锐、青檀,甚至连原飞霜对他讲的话,都似乎有了道理。
宫九难得心中平和,再看到薛沉信任其他人,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杀死了。
薛沉很满意他的反应,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地说:“你留在府上扮作我,我借用你的身份去调集人手,将那些江湖势力全部打散,分派到不同的军营中,前往边疆,抵御外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