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县丞说的那些不愿意做事情的衙役,主要是要和豪绅举人之流需要每日打交道,因此就会有不少偏袒和倾斜,受贿之事就是家常便饭了。这几日送状纸的事情,又引起了他们的不满,并且之前就有一些特别不愿意做事的刺头,这一次被岳文青这个大舅哥给怼了出门,心情非常差,正在叽叽歪歪的诉苦,并且在骂咱们呢。”净敕是知客僧出身,他愿意说话的时候,霹雳吧啦的能够说三天三夜,不会喘气。他要是不想说话,就跟入定了一般,一大尊塑像而已。看来,今日净敕擦石狮子实在是郁闷了,让他去摸排了一些情况,明显心情好了很多,说了这么多话,连口水都不喝。我还是推给他一个茶碗,让他自己随便倒着喝。我就继续喝我的热水,并且懒散地蜷在大椅子里,琢磨着这些人。以己度人,共情一下是最好的。如果我是这些衙役,会怎么想?之前,我在隅月庵里看到很多香客做出了很奇怪的举动,比如有香客来佛祖前咒骂自己的亲人,甚至希望他们能够快点死去。当时我还很纳闷,就问静心师父:“怎么这么狠心?这是自己的血缘至亲呀?”静心师父问我:“如果,我是你娘亲,每天对你大呼小叫,并且不让你吃饭,还要你做很多事情。有一日,我还把你卖给了仇人。你说,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赶紧死掉?”“那也不会吧。”我坐在隅月庵一处安静的树荫下,和静心师父偷偷吃着糕点。“我可能就直接走掉了。”“可你还小呀,没有钱,也没有力气。”静心师父又开始了各种假设。现在想想,静心师父对我的教育方式很奇特,她一方面逼着我抄写各种经书以及经史子集,还说这都是香客让抄写的,可以挣银子。另一方面,她也总在和我吃吃喝喝的时候跟我闲聊,让我回答各种奇怪的假设,然后提出解决方案。所以,在后来的岁月里,每一次遇到事情,我都会想到静心师父曾经与我假设或者推演的那些事情以及当时我们给出的不同答案。她是个有趣的人,只是,她为什么会是我的师父?“就算我很小,我也可以逃跑的。然后,我就去找给我饼子吃的婶子,让她继续给我饼子吃。”我那时候还真是挺天真的,一直觉得婶子家的饼子是最好吃的。当然了,不要钱的东西都好吃。“婶子之前是看你可怜,所以才给你饼子吃的。但是她也不可能养你呀,所以,婶子也不会收留你的。你还是要回到娘亲这里,然后继续受苦的。”“那就这样,咱们换个方法。第一,还是继续干活,但是不抱怨了。第二,就算被卖给了仇人也没关系,看看是做媳妇呢,还是童养媳。如果是媳妇呢,就说年纪小,各种温柔一点。如果是童养媳呢,那是最好的,可以欺负他的孩子。毕竟那个小老公应该还很小,哈哈哈,这样不就开心很多么?”听完这番话,静心师父就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最后说道:“你这个是遗传,必定不是我交的。也不知道你家父母到底哪一个脑子不正常?”所以,现在说回来,大部分正常人会逃跑。是的,逃跑,不干了。我忽地站了起来,问净敕:“那群叽叽哇哇的衙役们在哪里?”“还在县衙的偏厅。今晚要继续清点钱粮,并且要搬一部分去军营,所以耿县丞要求所有人都不许回家,要留在县衙帮忙的。”净敕见我站了起来,立刻就站了起来,伸手还扶了我一下,“穿鞋!”“哦哦哦。”最近净敕也特别絮叨,对我进行各种管束。“咱们去一下吧,我感觉他们会逃跑,并且是连夜逃跑。”“为什么?”净敕愣住了。“明日便是第五日,虽然说有很多人已经交来了粮食,但明日是第一次期限,肯定是要有大热闹的。那些衙役们一定要知道,万一这群豪绅不来交粮,最终是需要他们做恶人去抓人杀人的。但今后他们还要在西门县生活,因此这等恶事是万万不能做的。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尽快逃走,明天给咱们一个空荡荡的县衙,无人可派。”“可这几日不也是在做事情么?”净敕的光头还是有不灵光的时候。“你想想,这几日都是池将军的人做大部分的事情。送状纸这个事情交给他们做,因为池将军做的话,名不正言不顺,还有军欺民的嫌疑。所以,耿县丞都没有跟咱们说什么,就一口答应下来的。但今天吃了瘪,明天可能会闹得更凶,他们也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