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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四章(第2页)

安得蒙在家的娱乐很简单,要么弹钢琴,要么靠着沙发陪我说话,看看书。大部分时间他都在书房演算到深夜,稿纸一沓一沓叠在桌面上,墨水摆了长长一排。

我看不下去了,就试着帮他。

除了‘迷’以外,德国还有级别更低一些的密码,意大利也有需要破解的文件。这些暗文在没有破解出来之前,堆在桌上跟废纸一样毫无意义。

安得蒙给了我代号S。这是德国一个使用频率并不是很高,破解难度却很大的密码。到手的只有为数不多的暗文,锁在保险柜最下面一层。

他妈的竟然有这种约会。我们各占据书房一个角落,他演算‘迷’,我研究代号S。我们可以很长时间不说一句话,就听见笔在纸上沙沙的话。而且我还得学德语,因为德国佬密码翻译成明文一定是德语。

我拿着德语入门书靠着书房的窗户读单词。我的德语其烂无比,有时安得蒙会停下笔走过来,从背后抱住的我腰,指出我读错的地方。我回头亲他的脸,他也不反对。

后来安得蒙承认他只是觉得我打扰到他了,才找了代号S让我安静点,根本没指望我能破解出来。

最好的解密条件是有明文和暗文,有过期的密匙更好。而我只有暗文。我试过频率分析法,试过无数种经典密码解法,毫无头绪。我甚至用了德国流行的钢琴曲曲目对着暗文解,因为天知道加密者会把密匙藏在什么里面。有一天我和安得蒙聊天,他说代号S使用最多的是德军天气预报系统。德军为了海上舰艇安全,在挪威海岸附近定期派出天气预报巡航船。船只一出海就是一两个月,期间联系就是通过代号S加密过的无线电波。

“那发回去的内容应该相当单一了。”我说:“天气情况,湿度,风向……还有什么?”

安得蒙想了想:“不止是内容单一,而且汇报对象是固定的。”

他拉住我:“艾伦你怎么了?!”

我迅速翻手上的密码暗文,每一页仔细对比寻找。我抓住安得蒙的肩膀:“还有没有截获的暗文?越多越好!”

灵感总是在你几乎放弃的时候光临。

其实很简单,我之前尝试的是字母频率分析法,即找出德语中出现率最高的字母,和暗文对照,试图理清其中对应关系。

其实我错了,需要被分析的不是字母,而是词组。

我需要找出天气预报最常用的词汇,比如“风向”、“多云”、“北风”等等,和暗文被截获当月的挪威海岸天气情况对比,猜测暗文内重复出现的词组意思。

最为重要和肯定的是,安得蒙说气象船的汇报对象是固定的,那么暗文的开头很可能有被汇报对象的称呼。

我破解出的第一句话是暗文开头反复出现三次词组:

尊敬的里昂上校

破译代号S花了我三个月的时间。安得蒙不允许我把密码暗文带回剑桥,我每次回去前都背一小段暗文下来,再誊写到笔记本上,带在身上继续想。

埃德加说我变了,还瘦了。

以前我们在康河河畔的柳树下消磨时间时,总是他架起画板画素描,我负责评价来往姑娘的脸蛋和身材。现在是我躺在地上看笔记本,他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最近迷上数学了?”他问。

“不,我是迷上安得蒙了。”我说:“一见钟情的感觉你永远不懂。”

“我和你也是一见钟情。”他抗议道。

我说:“滚,是谁说要把毕生的爱都奉献给油画的?”

最后一串密钥解开时,我从图书馆桌位上蹦起来。全阅览室的人都在看我,我不在乎。我冲出图书馆拱形走廊,对着天空毫无意义的大喊三声,然后搭上了去普林顿庄园的汽车。

我听见埃德加在背后叫我,我激动的回头冲他挥手。

然而我被拦在了普林顿庄园的门口,因为这次没有受到邀请。安得蒙不在,警卫给他助理安妮打了电话。片刻金发美人出来接我,让我到上次的房间等安得蒙。

“你上次假称林顿。”她颇有警告意味的看了我一眼:“这里是军情第六处,如果不是加西亚先生替你说话,你差点就被当间谍逮捕了。”

我靠在皮沙发上等安得蒙,等得百无聊赖。他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相框,相框内是少年时期的安得蒙,胸前别着林斯顿数学勋章。他和现在变化不大,神情严肃,因为眼眶很深,使得他碧绿色的眼睛显出和年龄不相符合的忧郁气质。

我把相框拿起来,想取出照片仔细看。一张叠在它后面的照片掉了出来。

我大吃一惊。

藏起来的那张照片是位有着粟色卷发的女士。她独自站在窗户边上,侧过头对着镜头微笑。她的笑容柔和甜美,灰蓝色的眼睛看上去很温柔。

我深知这温柔的目光,我被它注视了五年。

因为那是我母亲。

安得蒙曾说过:“我让你放弃解密,是出于对你过世父母的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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