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齐户律,良贱不婚,违者徒一年半,女家减一等。哪怕是贱籍女子被放成良籍,与之婚者亦同为贱籍的男子,而若与良人同婚,婚姻同样无效,当然,若是被良人纳为妾室,这倒是律法所允许的。
有了这一条板上钉钉的铁律,对很多高门大户的主母来说,这些歌姬倡伎,基本上就类似于猫猫狗狗的存在,不过是男主人心血来潮时去逗弄一下的宠物而已。
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哪边凉快可以待哪边了——这是正室们的幼稚。
以歌伎身份之低微,在历朝历代干掉正室,笑着成为皇后的例子可是不在少数。更别提战乱年代,宠姬给国君吹的枕头风,轻者放掉敌国重臣要人,重者挑起两国之战火,比比皆是。
以本朝为例,歌姬出身的妃嫔,亦不在少,甚至还有过所出之子被册封为太子的事迹。以史为鉴,以人为例,要是沈茉云真的认为一个小小的歌姬翻不出什么风浪,以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就能随便捏死而不以理会这么听之任之的话,那她就是真白痴了。
不过先弄清楚情况才是正经,沈茉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才淡然地说道:“既然是皇上带回来的人,可见是极得他喜欢了,那就循着旧例,先将人放进掖庭吧。待查实身份后,再行安排。”
江昭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道:“已使人问过了,皇上……在仪王府幸了她。”
沈茉云脸上的表情差点僵掉,“幸过了?这,这……”
江昭容看上去也同样颇有尴尬,点头道:“是真的。”
一时间,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说不出话来。对帝王来说,宠幸个把歌伎不算什么,可是,急到在兄弟的府中就搞上这事,也太,太那个了吧。
沈茉云这回是真担心了,这个莫明奇妙出现的歌姬,感觉不简单啊。想了一下,道:“那人叫什么?”
又不是什么机密,江昭容说得极痛快:“姓顾,叫顾流兮,是仪王府的歌姬,听说是一年前仪王从宜春院中买回来的清倌儿,特地在府中请案席嬷嬷教导她才艺。今日仪王唤她前去献艺,在宴席上,就这么被看中了,酒过三巡,她奉仪王之命扶皇上去房中小憩,于是……”
后面的话不用说,彼此心知肚明。
沈茉云听得一挑眉,没说其他,只是道:“晓得了。这样吧,还是先放在掖庭,该用什么身份放在哪个宫,我问过皇上后再做决定吧。”停了一下,打住这个话,却是问道:“延王的王妃,昭容可是想好了?
提到儿子的婚事,江昭容总算是露出了高兴的笑容,道:“已经定好了,是礼部尚书陈文寿的嫡幼女。”
本来江昭容是中意兵部尚书林准的孙女儿,可惜林准放出话来,说是他早年就给孙女儿订下了一门亲事,虽然只是口头之约,没来得及去官府结下婚书,可到底他是亲手收了人家的聘礼,现在未来夫家找上门,这门婚约自然就是做数的。身为亲王,总不能跟人家抢妻子吧,无奈之下,江昭容和延王只好放弃林家姑娘,选上了如今的陈家小姐。
沈茉云亦含笑点头:“先在这儿恭喜你一声,回头请皇上下旨,媳妃儿很快就能进门给您生个孙子了。”
江昭容喜上眉梢:“承您吉言了。”
第二天一下朝,宇文熙就来了长乐宫,自然不是特地来解释他为什么会带了一名仪王府的歌姬进宫这种小事,他是来问宝儿的婚事可是有了着落。
沈茉云利落地回道:“宝儿不喜欢迂礼的书生文人,依我想,她的性子,或许脾气直爽的将门之子会更得她意。”
宇文熙沉吟道:“将门啊……行,此次西征,立了大功的将领中,其中不乏少年英才,待朕论功行赏后,可从中慢慢挑选一二。”心中很快就划拉开了几个人名,身份是够的,才能也有,但是要尚为驸马的话,还是得好好地琢磨琢磨。
沈茉云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此事就这么定下了。
沈茉云却是难得主动地挑起了歌姬的事,“皇上,昨儿江昭容来我这里,说您在仪王府幸了一名歌姬,还将她带了回来。这事儿,您看……”
宇文熙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是啊,昨日朕是去了一趟仪王府,宴席上喝多了两杯,于是仪王就派了顾,顾流兮来伺候,醒了酒后,朕索性就将她带回来了。”
版本略有不同,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明显宇文熙的版本真实程度略高些。于是稍一犹豫,“那位顾姑娘,在伺候你之前,可还是,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