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听幼帝念完万翼答卷的太监们皆汗如雨下,这万郎,好大的胆子!
祁见铖念完后终不忍释卷,再从头巡看一遍,令左右:
“速传万翼进宫。”
少顷,当见到那个皎白身影缓缓而来时,龙椅上的祁见铖敛住往昔的天真纯稚面容,挥手斥下左右。
幼帝那张精致漂亮的脸上隐隐透出阴鸷,“你可知光凭这份答卷,朕就能杀你。”
万翼抬起头,目光放肆的与幼帝相接,“但陛下现在……将万翼召入了宫。”
“万郎啊万郎,你这般通透,知道朕在想什么吗。”
万翼这次却乖觉,低了头恭顺道,“万翼自不敢揣摩圣意。”
祁见铖那张稍嫌稚气的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笑容,“万郎啊万郎,你能为朕,带来什么?”
“万翼不能保证能为陛下带来什么,但万翼定能助陛下脱离此刻的困境。”
皇帝未出声,以眼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陛下即位五年来,朝政皆由太后一脉把持,妇人焉能体察国需?”万翼心中默默对太后说一声抱歉,情势所需情势所需。继续道,“虽有保皇一脉,实力却难与亲王派相较,太后心属于谁,谁人不知?陛下深宫五年,自然体察最深。两党相争,必然致使夹缝中贪官滋生,弄臣横行。万翼今日呈上的求官与为官六字真言,正是当今朝廷现状!若陛下依旧放任,这恐将是大周的最后浮华!”
新帝心下微震,却未正面回应他的话,只凝神看他,“如此说来,万郎的意思是……你能做忠臣?”若万家这个佞臣世家竟出了个忠臣,真是天大笑话。
万翼也同样打太极,“想必皇上这两年也试过以清流对弄臣贪官。”
祁见铖的脸色有点不好了,结果那群腐直之辈忠是够忠了,却往往撞得头破血流不讨好,添乱有余罢了。
万翼大胆道,“陛下,您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放眼当今,天下人只知济王——不知,陛下。”
他怒斥,“放肆!万翼莫以为朕不敢杀你?”
万翼越发躬身下拜,口中道,“万翼斗胆直言,请皇上恕罪。”
龙椅上未有应声,新帝年纪尚小,身上却已初具上位者的威压,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
好半晌,从上方传来一声冷音,“继续说。”
“济王一派势力太过庞大,清流却过于迂腐,不堪使用。至于内阁,首辅商量并非陛下扶持上位,他争利之心朝野皆知,助他无异引狼入室……”万翼深吸口气,道,“陛下可有想过——以杀止杀,制衡之术?”
“你说。”
“与其朝中让济王一人独大,倒不如皇上亲自培养一方权臣,与其抗衡。绝对的权利自然引起腐败和危机,但是当权利被拆分之后,臣下们谁也无法做到专断独行,陛下只需在幕后运筹帷幄,无需正面搏杀,承担险情。”
“哦?这便是万郎说得权力制衡。”祁见铖道,“可你又凭什么认为,朕会用你这乳臭未干之辈制衡济王?”
“陛下还有其他人选吗?”万翼也同样扬起一抹笑,当幼帝重新称呼他为‘万郎’时,他便知道,自己即将要成功了。
“一来:万翼父母双亡,不用担心牵涉到背后家族宗亲,便于陛下拿捏;二来:万翼身无官职,仕途可以任由陛下安排掌控;三来:万翼虽不才,却薄有声名,饶有民间根基;最重要的是……除了万翼,陛下认为还有谁有能力与济王相抗衡?”
新帝缓步走下龙椅,蟠龙金靴停在万翼跟前,“古语养虎为患……”他食指轻轻挑起万翼的下巴,深深看进他眼里,“万郎,你这般通透的人儿,实在令朕不放心呐。”
万翼缓缓勾起红唇,绽开一抹笑容,“陛下,既敢用我,万翼也相信,陛下定能——牢牢驾驭我。”
新帝冰凉的手轻划过他的唇,愉悦道,“朕可,真期待那一天。”
出了大殿之后,万翼才感觉胸口微微闷痛,竟是在殿中与那小皇帝对决时,被新帝的威势压得几近窒息的缘故。
他背脊微凉,已是汗透重衣,新帝喜怒无常,未来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他该如何在这三方周旋中获得最大利益?
正沉思着,前方引路的小太监突然跪下,口中高呼,“济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万翼抬起头,撩衣正要下拜,却发现对面的济王殿下在看见他后,彷如被火烧眉毛一般,急急转身,竟迅速的退回原路,绕过反方向的长廊离开了。
万翼:“……”
祁见钰紧抿着唇,横冲直撞的埋头冲冲冲。
倏地又猛然停下——
他是不是该,找个女人了?
第十六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