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奇吃掉凌虚子后,毫无延迟,立刻掉头冲他扑过来。玄穹双手一搓,攥出一团本命离火,兜脸就要砸过去。穷奇依稀记得这个小东西别的不行,唯独放火有点犀利,身形顿时一滞。玄穹趁这机会撒腿就跑,穷奇低吼一声,再度扑过去。玄穹再次转身举起离火,穷奇只得又一次调整姿态,谁知那小东西还是虚晃一枪,继续向外逃窜。
穷奇瞪着猩红色的双眸,沉沉吼了一声,双翅一振,身体几乎和声音同时抵达玄穹身前,粗壮的前爪直接挠了下去。玄穹一见来不及吓唬它了,不得不把那一团火奋力扔出,直接噗一下砸在它鼻头。熊熊的离火放出耀眼光芒,烧得穷奇痛苦地“嗷“了一声。它拼命晃动脑袋,把这一团火甩在地上,然后狂怒地咆哮了一声,将空气都震动出了波纹。
“坏了,我成黔之驴了!”
玄穹冷汗狂冒,这下连最后的威慑手段都没了。他脚下一软,心里涌起绝望:算了,算了,尽力了,往好处想,至少下辈子可以摆脱“遇财呈劫“这种命格了……他闭上双眼,等待凶兽冲上来吞下自己。
可就在这时,玄穹听到一声娇叱,头顶吹过一阵劲风,几乎要把黄冠吹掉。他连忙抬头,却看到一个火红色的影子飞过去,撞在了穷奇的额头之上,中断了它咬向玄穹的动作。可穷奇挟来的风势实在太强,玄穹一下子还是被高高吹起,然后重重落下-幸亏道袍钩在一棵桃树上,把他堪堪吊住,否则铁定摔死。
婴宁?她不是负气跑回洞府了吗,怎么又跟到这里来了?玄穹头晕目眩,被强烈的杀气压迫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余力抬起眼皮,看向半空。
只见婴宁此刻化出原形,一只小狐狸双目赤红,龇着尖牙,那一条火红色的狐尾在半空极速摆动,如烈焰跳动。
穷奇被挡了一下,心中不爽,抬起巨爪就挠了过去。谁知狐狸动作极为灵活,左右跳跃,霎时化为一片残影,围着穷奇滴溜溜地转悠。玄穹在下面大为着急,她与穷奇体量差距太大了,只要一下失误,就会受重伤。
可他忽然发现,婴宁的狐狸尾巴一直在摆动,速度越来越快,看起来竟像是……竟像是两条。
不对,不是残影,就是两条!玄穹想起来,他初访明净观时,云光抓住没有路引的婴宁,她也是这种反应-应该是狐妖的某种蓄力动作。很快两条又发生了变化,从中间又分出了第三条!而婴宁的身躯,也随风涨大了几分。
婴宁化出三尾之后,冲穷奇挑衅似的“嗷“了一声。穷奇不甘示弱地反吼了一嗓子,一抖鬃毛,就要飞过去。玄穹知道这畜生有种能力,可以瞬时提速,急忙要开口示警。谁知婴宁的三条狐尾抖了几抖,三股青色虚光兜头罩在穷奇硕大的头颅之上,它的两只兽眼一下子陷入茫然,动作也随之停止。
“哼哼,它现在陷入我的幻术之中啦!”
婴宁浮在半空,她的声音不再是清亮童音,而是更加成熟的醇厚嗓音。玄穹仰头想要说话,却被妖气压迫得发不出声音。婴宁狐吻一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从现在开始,我想要怎样就怎样!”
可惜她话音刚落,那边穷奇的双眸已恢复了凶性,大口一张,吐出一团带着腥味的黄烟,黄烟滚滚而上,硬是把三尾虚光反推了回去。婴宁大怒,顾不上嘲讽玄穹,拼命催动三尾发出更多青光,跟黄烟展开了一场拉锯战。
两边互不相让,妖气勃发,让夹在中间的玄穹几乎快要窒息。他口不能言,只得拼命挥动四肢,又像是害怕,又像是在对婴宁比出什么手势。
“笨蛋小道士,你不要劝我走了!快解开金锁!这是我们唯一胜利的机……”她一边抵住黄烟,一边侧觑一眼,登时遍体生寒-那小道士被道袍倒钩在树枝上,四肢舞动,腰间却空空如也。
“腰带呢?”婴宁嘶吼起来。
那腰带上拓着解开金锁的符咒,玄穹怎么不带在身上?难道上次自己因为它骂玄穹,玄穹就气得把它扔了?他怎么这么小气?
一连串疑惑与恼怒,分散了婴宁的注意力。穷奇趁机双翅狠狠一扇,两团腥风平地涌起,又凝为一只巨爪狠狠拍下来,直接把婴宁的青光拍散了。
婴宁猝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从半空朝地上歪歪坠去,口中不忘悲鸣:“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穷奇一振翅膀,闪身而至,冲着她的咽喉咬来。
婴宁知道自己必然无幸,索性不去抵御,勉强分出一条狐尾把桃树扫倒:“小道士,快逃吧!”
玄穹一骨碌落在地上,顾不得浑身剧痛,咬破中指把血洒在桃木剑上,怒掐一个法诀:“敕!”然后并指一刺。只见桃木剑通体冒出烈焰,循着指尖指示飞射而出,化为一支离火大箭,噗一声狠狠扎进穷奇的右眼。
只听穷奇“嗷“的一声发出惨叫,双翅拼命鼓动,急速退到了半空中。那桃木剑以身为燃材,涌出更多离火去烤灼它的眼球,让它不得不伸出爪子来回抓弄。
玄穹软绵绵地瘫坐在地上,面色惨白。这是他压箱底的绝招,一身法力和体力被抽得涓滴不剩,如今连站立都无法维持了。直到这时,婴宁才轰然落地,硕大的狐躯恰好匍匐
在玄穹面前。
玄穹勉强爬到狐狸脑袋旁,大声喊婴宁的名字。婴宁勉强舔了舔嘴边的血迹:“反正你也解不开金锁了,还不快走!”玄穹气得一把抓住她脖子上的金锁,大吼一声:“我早给你解了啊!”
婴宁脖颈不由得抬高了一分:“什么?”玄穹无奈道:“我当初离开青丘洞府时,你不是跳到我头顶,咬那一缕白毛吗?那时我就已暗念符咒,给你把金锁解开了。你看看,这东西现在根本是虚合的!”
婴宁低头一咬金锁,果然锁舌早已弹松,只是她多年挂得习惯了,从来没往那方面去想。
“你……你怎么刚才不说?!”
“你们俩上来就打,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玄穹按住黄冠,哑着嗓子吼道。婴宁一双狐眼定定地望向他:“为什么?”
玄穹头一歪:“我最讨厌决定别人的命运。你若勘破心魔,不解也能成就;若勘不破,我解开又有何用?只要你自家开悟,又何必搞什么金锁呢?”
远处的妖气突然一炽,穷奇把桃木剑的残渣从眼球里逼出来,仰天怒吼一声,四处寻找始作俑者。
婴宁勉强爬起来,朝那边挺直了脖颈,又低头道:“所以,我现在根本没有金锁束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