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只让我带了一句话过来。”夏启拿过茶几上的一个木盒,走近两步,在宋回涯面前打开。
里面是一枝干了的杏花。
是京城那晚,宋回涯摘给他的。
“郎君说他想起?来了。当年他在阿勉胸前别?那朵花的时候,想的也是,有朝一日能叫世间所有像阿勉那样的孩子,可以安稳留在一个地方,不必天南海北地艰难漂泊。这些年里,他一直在朝那条路上摸索,想知道这动荡世道里,如?何才?能摘到那朵叫人展颜的花。
“如?今,他决定做一件大事,或许会叫天下人说他的不好。希望师姐不要怪罪。”
他说话时一直在观察着?宋回涯,怕她听不明?白?。
宋回涯长久沉默,忘了时间流逝,心里一片寂静。
她将视线从杏花上收回来,望向夏启的眼睛,目光坚定而深沉,带着?某种明?睿的通达,说:“你告诉他,千夫所指,万人谩骂的日子,师姐先替他尝过了,其实?不怎么可怕。时与命也不非由天付。”
宋回涯说着?停顿,眼皮轻微抽动了下,眸中有微末的光芒闪过,说出口时却声线平稳:“你告诉他,‘天下非一人之天下,唯有道者处之。’。不要害怕。有师姐在。”
夏启抬起?袖口,挡住眼睛,一时间竟闷声哭了出来,语无伦次地道:“郎君这些年,总是身不由己。人人都不想他活,他留在京城,看似过得光鲜,可没一日敢松心,每句话都要小心,每个字都要斟酌。可恨还是辜负了太多人。尤其是觉得愧对师姐。可我就?说,宋大侠怎么会讨厌他?宋大侠该是最?懂他心中志向的,只是他自己不肯放过自己。”
他努力将情绪压下,用力抹了把?脸,挤出个难看的笑来:“如?今看着?宋大侠什么都好起?来,郎君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知道宋大侠要接任不留山时,他整晚没睡,坐在窗边失神。他是很想亲自来的。”
宋回涯半阖着?眼,轻声道:“我明?白?。”
夏启将木盒宝贝地收了起?来,说:“郎君只是叫您看一眼。他要带回去的。”
宋回涯:“……”
夏启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抽了抽鼻子,不好意思地道:“我想帮郎君讨份礼物。”
宋回涯摸摸耳朵,思忖良久,发愁道:“我向来身无长物,没什么合适的东西送他,你这问?题可真?是难倒我了。”
“写封书信什么也是好的。”夏启说着?忐忑补充了句,“别?……别?太伤人。”
宋回涯将怀中的两枚玉佩取出来,在手心看了会儿?,随后把?完好的那一块递了过去。
“我也只是给他瞧一眼,下次我去见他的时候让他还我。这是师伯留下的,希望能庇他所求得成。”
夏启看着?又要哭出来,眼泪还没流出,又情不自禁地破涕为笑,两手将东西接过,小心收进怀里,用手按住,说:“那我这就?走了,去给郎君回话。”
他抱起?木盒,朝宋回涯行礼,快步朝外走去。
宋回涯独自坐了会儿?,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的草木带着?温润的绿意,风吹了过来,叶片朝着?青色的石砖压低。不远处,扬着?一片深色的衣角。
“郎君。”
身后人轻轻叫了一声。
魏凌生偏过头,就?见平整的青石路上,高?观启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二人两看相厌地对视一眼。高?观启径直从他身边走过,来到前方大殿门前,被两名持刀的禁卫拦住去路。
高?观启回头,不耐甩了下袖子。
魏凌生抬手轻挥,示意放行,高?观启从鼻间哼出一气,愤慨甩袖进门。
年轻的君王两眼无神地躺在地上,面容憔悴,身旁尽是被他砸毁的器具。
听着?大门开合,仰起?头来,见来人是高?观启,陡然泪崩,哭喊着?朝他扑来:“二郎!”